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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的陽子,扔下這樣的一句話就走掉了。
《你在高原》 第三部分 曙光與暮色(22)
接下去是小冷的百般纏磨。她一定要我把這幅畫送到聶老跟前。
“求你了,不行嗎?你把這個事情做成了,就是我們全家的大恩人了。行不行啊?”
我無言以對。我不願成為任何人的恩人,只想安安靜靜的。但後來我終於妥協了。我伸出手說:
“拿來吧,那幅畫。”
小冷不由自主地在褲子上擦了擦手。但她想了想又說:“這樣吧,你先問明白了,等找到了聶老,他同意做了,我再把畫給你。”
這個精明謹慎的小冷,這一刻興奮得兩頰都紅了。我能理解她。
可是我卻遲遲沒有找濱。我知道這事兒只有濱才做得到。
4
這一天我正在猶豫是否去找濱,那個久聞其名的“靜思庵主”突然來了。
黃科長聞聲出門,站在棗樹下,誇張地拍著手說:
“歡迎庵主,歡迎庵主!”
小冷也一下跳起來:“你多久沒來了呀,你!”
庵主謙遜地笑笑。
我從窗戶上看得清楚:他中等個子,臉黃黃的,顴骨有點高,模樣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大得多。他的眼角耷拉著,顯出一副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神氣。暖融融的天氣,他竟然還戴了一副白手套,這時正不急不慢地摘下。整個人看上去很有派頭。他梳理了一個與臉型和年齡十分不協調的大背頭,這使我覺得有點彆扭。
黃科長已經在急一聲緩一聲地喊我了,我只得走出去。
黃科長在我們之間做了介紹。靜思庵主平靜地握著我的手:
“久仰久仰,幸會幸會。”
我也重複著類似的話。
黃科長一手搭在我的肩頭,一手搭在靜思庵主的肩頭,卻在說給我一個人聽:
“怎麼樣,名不虛傳吧?庵主年齡不大,卻讓我由衷地欽佩。他擇友甚嚴哪。”
靜思庵主鼻子“吭吭”兩聲,不知是自責的聲音還是謙虛的聲音。
我們三個一塊兒到黃科長的辦公室。庵主坐在最大的一張沙發上,蹺著二郎腿,身板挺得筆直,不苟言笑。我發覺由於內在的緊張,他的嘴唇繃得很緊。黃科長在一邊介紹說:“庵主很忙啊,他很少有時間走出來。他和一般人不一樣,他的學識才叫淵博,懂得醫學、植物學、書法、雕刻、手相學。是吧庵主?”
庵主皺皺眉頭,輕輕地“哼”了一聲,未置可否。停了一會兒黃科長又問庵主:
“聽說過寧先生嗎?”
庵主點點頭,呷了一口茶,食指和中指輕輕地敲擊桌面,若有所思。
黃科長又談起了我的經歷,什麼辭職呀,地質學院畢業呀,到東部開拓新的事業呀,回城後又加入了他的協會呀,說個沒完。我不得不打斷他的話。我發現庵主的臉上漸漸有了笑意。他站起來,在屋裡踱步,看著牆上一幅又一幅畫,好像從來沒有看過似的。他偶爾伸出指頭點劃一下,說一句:“用墨很好。”再不就是:“閒章蓋得不是地方。”“這裡應該壓一方印啊!”
最後一句剛剛出口,黃科長一步跳過去:“有光,不能這樣說!這是有講頭的啊!”
黃科長一急就忘了叫“庵主”,而是直呼其名。這使我知道他叫“有光”。
我問:“有光先生,您最近在忙些什麼?”
庵主揹著手,微微把臉轉過:“沒什麼,業餘時間搞搞根雕、寫幾幅字而已。”
我發現庵主少言寡語,卻並非是腹富口儉的人,他大概在生人面前天生有一種拘束感。與他談熟了,他的話就不像我想象的那麼少了。我們倆坐到了一塊兒交談起來。黃科長偶爾插一句,一會兒就伏到案上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庵主一會兒問我認識這個嗎?認識那個嗎?他說的名字只有一二位聽說過,但我一概搖頭:認識那麼多人,這就與黃科長所說的“擇友甚嚴”相牴牾了。原來這個庵主熱衷於交往名流,朋友多得讓人吃驚。我漸漸發現這是一個古怪的人。我還發現一個秘密——這也是他與黃科長過從甚密的原因了——他可以替黃科長搞來很多所謂的“名人字畫”,同時還是黃科長的熱心讀者,能適時送去激烈讚譽。他問我:
《你在高原》 第三部分 曙光與暮色(23)
“看過黃老‘自傳’了嗎?”
一句話把我鎮住了。我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