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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部分

衛士,高興了還要帶上老酒餚,去天下最好玩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他遊遍了南南北北,對各地美景欽羨不已,什麼高山大河,碧海連天,特別是一些島嶼,讓他正經吃了一驚。“好嘛,這天下是咱們跟著大神一路打下來的,媽的最後倒沒了咱的份子!就是隨便封個地方也比他孃的大漠好啊!那是人待的地方?那裡能把所有活物熬煉成沙啊!這一下咱總算明白了那片望不到邊的沙子是怎麼來的了,原來就是萬千生物的渣滓啊!大神這是成心要把我風乾了,讓我把一條命扔在大漠裡啊!他哪還有合夥拼命戰混沌的一絲絲情分在啊!”烏坶王一口氣罵了許久,罵到最後連自己都害怕了,因為這是很早以前,特別是戰混沌的那些年裡連想都不敢想的啊。不過他內心裡越來越明白了為什麼要沒死沒活戰混沌:原來天地一清之後,三山六水是多麼誘人啊,這山水樹木、還有上面活動著的人和動物全都是勝者的了!大神是勝者中的勝者,整個天地都是他的了。就為了這麼大的一塊地盤,說什麼也得幹那麼一場啊!問題是現在——烏坶王一想到現在就無比憤怒和懊喪,覺得自己已成為最大的敗者,如今等於是被大神一抬手扔到了垃圾堆上,變成了一塊垃圾。

烏坶王生來第一次在內心裡將大神當成了仇敵。這種認定在他來說是頗拿出了一些勇氣的,這是他於夜間悄無聲息之時才敢想一想的。到了白天,太陽一出,他馬上又迷迷糊糊地敬起了大神。因為周邊的一切、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只要是會發聲的,都在一刻不停地頌讚大神。他們在說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事實,即大神開天闢地、創造了天地。在這眾口一詞之中,烏坶王覺得自己的一切意識都給淹沒了,沒了主見沒了判斷。只不過到了午夜時分,到了周圍再沒有一點聲音一點顏色的時候,他的整個身軀都被黑色包裹了,這才想起了仇恨二字。“我恨大神,我真的恨他呢!”

烏坶王想找到一個或兩個像自己一樣恨著大神的人。這真是一件難事。因為沒有誰敢於將這樣的恨稍稍表露出來,即便有也會深藏心底的。至於說找到那樣的人要做什麼,他還沒有好好想過。主要是相互傾吐心頭的積怨,找個地方罵出來,不然總是憋在心裡,這太難受了。他曾經找過那些與大神在戰混沌的日子裡有過不快的將領,甚至是一些戰敗者,試著與對方說起一點往事,想以此激發出他們心底那些不好的記憶。誰知所有人都滿懷崇敬談論大神,說大神是這輩子所能遇到的最最神聖的、天地間無可爭辯的中心。總之大神就是一切,大神的恩澤正讓普天之下所有的生命分享。大神的功勞與威權,更有曠百世而一遇的美德,無論現在還是將來,都是無法逾越的。烏坶王絕望了。他百般尋找的結果,就是於午夜時分對自己的藐視。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可憐。

就在烏坶王到處尋找一個像自己一樣恨著大神的人時,另一個人也在尋找。不過他們之間暫時還沒有碰面。他們在未來的一天總要遇到一起,並且最終聯手做成了一件大事:簽訂一個契約。就是這個契約,把一片最美麗的平原賣給了烏坶王。

煞神老母

《你在高原》 第三部分 荒原紀事(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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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包只要聽到隔壁地鋪上有了聲音,就要立刻閉嘴離開。我和他一起回到老人那裡。三先生打坐完畢剛剛起來,面色有一種小睡初醒的樣子。他搓著手和臉,用目光示意跟包給我斟茶。跟包先是給老人遞上一杯顏色淡淡的草茶,然後又給我一杯香茶。老人的雙眼多半時間裡是半睜半閉的,話語絕少。這在之前我早就領教了,所以並沒有與他暢談一場的奢望。我想那種對話不僅不可能有,即便有也會因為過分的深奧與生僻而無法進行下去,因為我畢竟不是他的入門弟子,我們之間沒有行當內部的語言。有時老人與跟包的一二句對話,在我聽來都似懂非懂,那麼陌生遙遠。“下弦月再煎。”“大黃減半。”“艾灸中脘。”“硃砂置枕側。”老人傷痛基本痊癒,但身體仍在恢復之中。除了打坐和服藥,他最常做的活動就是在室內走動:不是一般的散步,而是調理呼吸的同時伴以特別的方式邁步和甩手——每次伸出一隻腳時都要在空中稍稍停留,而且時間極為均衡;腳掌落地時總是外側在先,緩緩地輕輕地,像怕踩到什麼東西一樣;與此同時兩手利落地從身側劃過。老人開始這樣走動時,跟包就與我再次退回到隔壁屋裡。

“先生在排體內的淤毒。跌打損傷藥太遽,會積一些淤毒。”

我不懂這些,最想聽的還是烏坶王的故事,是這片平原的奇怪下落。儘管內心裡還存有或多或少的幽默在,但覺得仍不失為一個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