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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部分

鉤,長刀火槍一齊上。老健對三五個弟兄說:“獨蛋老荒是怕啊,怕剩下的一個蛋也讓人摘了去,這不怪他。”幾個人紅著眼,顧不得笑。都知道老荒小時候爬樹掏鳥窩出了事故:被一個樹杈刺中了下身,結果將一個睪丸搞丟了。老健拉著長臉:“這回也是要流血的事兒,咱們不出頭幹一傢伙,一百多畝大葦塘就歸了棒子隊——這年頭蠻性大的是爺爺,講斯文的是孫子!”誰都明白他說的是實話,因為獨蛋老荒這之前找出了一本老輩的地賬,帶上它出門跑了一個多月,什麼事兒都不頂。“那好,開傢伙吧!”就這樣,由老健領頭,一村人紅著眼殺上田野。直打了半個月,硬是把大葦塘給奪了回來,儘管有人負傷,總算沒丟一兵一卒。對方重傷好幾個人,卻不敢吱聲,因為這場打鬥是棒子隊先挑起來的,而且他們是平原一霸,早已臭名遠揚。

《你在高原》 第三部分 荒原紀事(3)

從那以後,紅臉老健成了大家心中的頭兒。

我聽了許多老健的故事,就對眼鏡小白講過這個人。小白是我的朋友,他每次來平原上都要住進我們園子裡的茅屋,即便去四周的城鄉轉上一圈,也還是要回到那裡。他的職業換過多次,先在京城機關上幹,後來又去了一個基金會——這個基金會是以一個歷史人物命名的,工作十分寬鬆,而且常常要與這個平原東部那個著名的葡萄酒城打交道。這一來他就與我的另一個好朋友——釀酒師武早結識了,兩人形影不離。大約一年前武早因為精神失常失蹤了,這讓小白懊惱不堪,簡直是難以忍受的打擊。我們一起陷入了深深的痛楚之中……如果我離開了,小白在茅屋也待不下,他就把更多的時光用在村子裡。日子長了,他與紅臉老健成為無話不談的摯友,兩人的友誼似乎變得深刻而神秘。我終於發現小白已經深深地捲進了幾個村子的事情,不得不給予提醒——他卻對其中隱含的巨大危險渾然不察。

這段時間,紅臉老健一直在實施那件大事。一切開頭還算順利,可是沒有幾天,集團的保安就出現了。老健十二分納悶的是,那些傢伙是怎麼知道的?而且行動又如此迅速?老健認為自己身邊沒有一個是孬種。他心裡裝下種種疑惑,做起來倍加小心。可是剛剛與鄰村幾個最好的朋友商量過,一兩天剛過,其中的一個就遭了黑手:深夜裡有一夥人把他扭著胳膊押到了野地裡,狠狠地折磨了一番,臨走丟下一句:老實點,再跟上紅臉老健幹就等於找死。

老健不怕死。他挓挲著大手問眼鏡小白:“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就走漏了訊息?”

小白皺著眉頭思忖,前前後後問了許多,最後認定是集團那一夥備下了特別裝置。他指指電話機說:“再不要用它吧。”

2

雨還是下個不停。紅臉老健讓人為我和小白準備了一壺老酒:“喝吧,陰雨天裡就是喝這東西好。”我一直陪著小白,宿在村裡一個廢棄的牲口棚改成的客房裡。這兒沒有床,只有一個長長的地鋪,有點像日本人的榻榻米。我和眼鏡小白各睡地鋪的一端,講到高興時就往一塊兒湊,結果最後發現兩人已經相鄰而居。這樣說話就方便了。老酒由當地人自釀,一開始喝沒什麼滋味,可是喝得多了就覺得有一股內勁泛上來,而且越來越大。我和小白不知不覺都喝得有點多,都覺得對方的臉有點紅。

“老兄,事情快要發展到了一個臨界點上。”

“你是說村裡和集團?”

“許多,當然包括村裡和他們……”

小白躺在那兒,因為要不停地轉頭,眼鏡摘了又戴。他咕噥:“嗯,紅臉老健說得對,這回要攤牌了。”

“我擔心流血。小白,我們得想法穩住他們。如果動了手,後果不堪設想。”

“嗯,看看吧,我也擔心。”

“你得擔保別讓他們鬧起來。”

“怎麼會!這事誰左右得了。你都看到了——你也是受害者,你其實應該比我更急、更明白。”

我在昏黃的燈光下看著他,沒有說話。他在說我那片園子的處境,那兒也同樣悲慘。一方是絕對的強勢,另一方是弱小的一群,分佈在無邊的田野上……雨時大時小,我聽著屋簷的滴水聲。

眼鏡小白又坐起來飲了一大口酒。他看看黑乎乎的窗子,再次仰臉躺臥,長嘆一聲:“唉,這個年頭,像我們這些失戀的人……”

《你在高原》 第三部分 荒原紀事(4)

我想說“我和你可不一樣,我沒有失戀啊”,但沒有說出口。接下去聽他的自言自語:

“人這一輩子啊,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