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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3) 房東阿榮

來深圳四年,楊光輝一共搬過五次家,崗廈、上沙、梅林、白石洲都曾留下過他的身影。他最近一次搬家是在兩年前,從那時起,他把自己的家安在了皇崗村。

和深圳眾多的城中村一樣, 皇崗村有一片神奇的能夠創造神話的土地。

追根溯源,在上個世紀的最後二十年,自從一位老人在中國的南海邊畫下一個神奇的圈後,全國各地的建設者大批湧入這塊改革開放的熱土。土生土長的農民兄弟們陡然發現,農田裡除了種糧食,還蘊藏著無限的商機。在如火如荼的特區建設中農民兄弟們沒有甘居人後,他們以極大的熱情擴建著各自的村落,一幢幢佈局緊湊、親密無間的小樓拔地而起,廣迎八方來客,包括皇崗村在內的眾多城中村的歷史由此掀開了新的一頁。

用鋼筋水泥修建的搖錢樹顯然比種黃瓜、茄子更能實現了財富人生的夢想,歷史的機遇成就了深圳這塊土地上土生土長的農民兄弟們。他們富了,有錢了,發生在春天裡的故事對於他們來說簡直就是一個神話,他們的餘生只需要收收房租打打麻將即可開心度日,於是續寫神奇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帶著夢想來到深圳併成為皇崗村村民的外來客的肩上。

兩年前,在朋友丁濤的鼓動下,楊光輝帶著自己的全部行李來到這片神奇的土地,從此,他成了皇崗村眾多村民中的一員。

在楊光輝的眼中,皇崗村是一個藏龍臥虎亦藏汙納垢的地方。在一幢幢擠得密密麻麻樓宇間,住著為數不少的徘徊於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年輕人,他們當中有心比天高的IT工程師,有雄心勃勃的私營業主,有懷才不遇的文學青年,有不擇手段的小商販,有終日無所事事的小混混,有拿著青春賭明天的 *妹,還有晝伏夜出、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 各色人等,一應俱全。

出沒於這個迷你社會,與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以貌取人是絕對錯誤的。一個不修邊幅的毛頭小夥,可能是某個不知名的網路公司的CEO;一個貌似衣冠楚楚的紳士,可能是公安機關通緝的要犯;一個顧盼生輝的美少女,可能是做皮肉生意的暗娼;而當你安坐茶樓正準備享用早茶的時候,一個形象猥瑣、衣衫不整的老頭出現在你的面前,譬如楊光輝的房東阿榮,你千萬不要把他當成收購廢品的,作為皇崗村的土著居民,人家家中的鈔票可能比廢品收購站的廢舊報紙堆得還高。

如果不是城中村的租金便宜,楊光輝是不會選擇在這裡落腳的。搬到皇崗村好長一段時間,他都難以適應這裡的環境。如果說他能最大限度地容忍這裡的髒、亂、差和每天晚上鄰舍通宵達旦的麻將聲聲的話,他不能不感謝二千多年前的思想家孟子,雖然他老人家生前沒來過皇崗村,但他的那篇“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的勵志文章讓事業未成的楊光輝老老實實地在這兒一呆就是兩年多。

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里奚舉於市。如若楊光輝日後有出頭的一天,他一定會為這段話續上一段貂尾——楊某人舉於皇崗村。

皇崗村的牌樓一如既往雄糾糾地地矗立在村口,它是皇崗村的標誌,是皇崗村的象徵,一看到它,楊光輝就想起了法國的凱旋門、巴格達的勝利之劍。當然,不是什麼時候都能有這種感覺的,今天他心情實在是太靚了,任何建築在他眼中都似乎鍍上了一層金光。

穿梭於林立的幢幢樓房,楊光輝哼著小曲,走過一條條陝窄、陰溼的過道。他一邊埋頭走路一邊美滋滋地想著事,走著走著,不經意間一抬眼,在前方五、六米處,一個黑乎乎的身影擋了去路,他不得不停住了腳步。

四周的光線很暗,他的耳朵聽到了奇怪的噝噝聲響,定睛一看,原來前方這位擋道的好漢正貼著牆壁嘩嘩地小便。

楊光輝怒從心起。如果在平時,他真想走上前去對著那人的屁股狠狠地踹上一腳。這種垃圾的存在簡直就是文明社會的恥辱,城中村的居住環境之所以飽受詬病就是因為有太多這樣的垃圾。不過,一個小有成就感和滿足感的文明人不想在今天這個有著特殊意義的日子與一個素質低下的原始動物斤斤計較。他皺了皺眉,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然後側身從那人與牆壁之間的狹小空隙中穿過。

一股難聞的摻雜著酒氣的尿騷味鑽入了他的鼻孔,他屏住了呼吸,避之不及。

“站住!”黑暗中響起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