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生死的容易,不禁為那群笨螞蟻著急,甚而用糖從碗邊鋪了一條路,它們
還是不肯出來。
我再回房去縫裙子,等藍色的那一段縫好了,又忍不住想念著螞蟻,它們居然
還是不順著糖路往外爬。
我拿起碗來,將它輕輕的丟進了垃圾筒。就算是婦人之仁也好,在我的手中,
不能讓一個不攻擊我的生命喪失,因為沒有這份權利。
三層的裙子很緩慢的細縫,還是做完了。我的肩膀痠痛視線朦朧,而我的心,
也是倦了。
我將新裙子用手撫撫平,將它掛在另外一條的旁邊。
縫紉的踏實是它的過程,當這份成績放在眼前時,禁不住要問自己━━難道真
的要跟誰去跳圓舞曲,哪兒又響著夏日海上的微風呢!
去浴室裡用冷水浸了臉,細細的編了辮子,換一件精神些的舊衣,給自己黯淡
的眼睛塗亮,憔悴的臉上只一點點淡紅就已煥發。可是我仍然不敢對鏡太久,怕看
見瞳仁中那份怎麼也消失不了的相思和渴望。
星期天很快要過去了,吹不著海風的臺北,黃昏沉重,翻開自己的電話簿,對
著近乎一百個名字,想著一張張名字上的臉孔,發覺沒有一個可以講話的人。
在這個星期天的黃昏裡,難道真的跟誰去講兩條裙子的故事。
聽見母親清脆的聲音在樓下跟朋友們道別,我驚跳起來,飛奔到廚房去,將那
一小鍋給我預備的稀飯慌忙倒掉,顧不得糟蹋天糧,鍋子往水槽裡丟下去。
父母還沒有走上樓,我一道道的鎖急著開啟,驚見門外一大盒牛奶,又拾起來
往冰箱裡亂塞。
他們剛剛進門,便笑著迎了上去∶“回來啦!好不好玩?”
母親馬上問起我的週末來,我亮著眼睛喊道∶“都忙不過來叀醯≈揮性綬故竊?
家裡吃的,亂玩了一大場,電話又多,晚上還跟朋友去跳了一夜的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