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是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婦人,富態得很,一臉精明,打扮的簡潔利落。
那婦人見了晏老夫人行禮,口稱:“侄兒媳婦見過九嬸。”
晏老夫人上了歲數不記得,盧氏卻是回過老家的,忙笑著問好:“大嫂,怎麼是你親自來了京城?”
晏老夫人恍然記起,笑著伸手:“快起來快起來!”
又向韋老夫人介紹:“這是族長四兄德勤家裡,老大信文的媳婦,孃家姓郜。”
郜氏笑著點頭,先道了一聲:“九嬸好記性。”
又看了看韋老夫人,不確定地問:“敢是我今兒的運道好上了天,竟還見著了十八嬸不成?”
吳興沈家,族譜上排得清楚,族長沈敦,字德勤,行四;陳國公沈鳳,字德宗,行九;沈老太爺沈恭,字德先,行十八。
韋老夫人笑得和藹:“正是。我還沒福氣回去過,咱們今兒倒是頭一回見了。”
郜氏忙又給她行了禮,笑道:“原本這回來京,也是要去府上拜見。哦,家婆母也給十八嬸帶了信的。”說著,從隨身的包袱裡翻了一封信出來,雙手呈給了韋老夫人。
盧氏、劉氏和沈濯等人又與郜氏彼此見過。
兩個老太太都年高眼花,盧氏便接了晏老夫人手裡的信,低低地念給她聽。沈濯便接了韋老夫人的信,拆開了,輕聲地給祖母念,最後笑著道:“這可是大好事呢。”
信上隻字未提分宗事宜,只說要修繕沈家京城的祠堂。
沈濯與韋老夫人互視一眼。
看來,吳興沈是不肯放過陳國公和禮部侍郎這兩座大靠山了。
郜氏笑道:“收秋之後,家裡閒下來,長輩們聚了聚。還是小爺爺說,國公爺和十八叔歲數都大了,怕是難有機會回鄉。逢年過節的,想祭個祖都難。
“如今京裡已經有了兩房。今年族裡中舉的多,明年怕是都要來京試一試的,保不齊便有中了進士不再回鄉的。不如干脆在京裡給族裡留個地兒。因命我來跟九嬸和十八嬸商議,看怎麼選地方,怎麼修祠堂。”
竟然還想往京城裡伸手?
最討厭這種不安分守己的親族人等了,凡有事,都是他們惹出來的。
沈濯看了上頭坐著的晏老夫人一眼,且看她如何答對。
晏老夫人含笑點頭,卻轉向韋老夫人道:“你們家這半年不消停,我就沒告訴你。此事國公爺已與老宅商議過幾回。國公爺覺得,也好。”
也好?
這是勉強答應了?
沈濯若有所思。
晏老夫人便又絮絮地說起,如何立了宗祠,又要買莊子,還有祭田。
韋老夫人嗯嗯地聽著,又笑道:“這是大事。我回去跟言兒他爹商量一下。”
商量?!
商量啥?
難道還能說“不”不成?
沈濯眨了眨眼。
然而郜氏已經完全明白了過來,笑著湊到韋老夫人近前,先親切地摸了摸沈濯的秀髮,方笑道:
“十八嬸,我臨來,家婆婆就跟我細細地說過。
“九叔身份在那裡,一舉一動的,京裡看著的人多。沈家即便想在京裡找一塊落腳的地方,也沒個要敲鑼打鼓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都來挑刺兒的道理。
“雖則外頭的事兒,想必是要扯著九叔的虎皮做杆大旗的——”
說著,便笑向晏老夫人福了一福。晏老夫人淡淡地笑著,輕輕點了點頭。
“然而餘下這些細事,卻是需要京裡一位熟知門路的長輩坐鎮。您說說,這個人,舍您其誰呢?”
韋老夫人忙不迭習慣性地搖頭:“我哪兒幹過這些?”
沈濯一直冷眼旁觀,這個時候卻上前一步,緊緊地捏住韋老夫人的胳膊:“為什麼不行?祖母,家裡明年正閒,您天天在家裡跟甘嬤嬤抹骨牌也無聊呀!族裡這麼大的事情,哪裡就只有您一個人張羅了?必是有人來幫忙的。再說,您不出面,難道教伯祖母出面嗎?”
跟國公府比起來,自家的影響要小得多。
吳興沈有些貪,陳國公府大約是不想沾他們的。
所以,這個燙手山芋一定會丟到自家手裡。
痛快接下,還能掙得國公府的一絲善意。到時候討價還價,也有些底氣。
——萬一祖母不接,陳國公直接去找沈老太爺,他是必定會滿口答應的。到時候,事情還要祖母做,但卻多了沈老太爺掣肘一項,委實是不划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