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杞小傳(下)
清江縣的日子很快就結束了。
朱閔回京後,滿口都是對沈信言的讚譽。相熟的人家都知道了不說,還眼看著朱閔跟陳國公府也有了走動,紛紛稱奇不已。
京城裡竟然也漸漸地有了沈信言的傳說,連建明帝也隱有所聞,回頭還跟太后說笑:“母后當年就說沈榜眼沉穩。朱閔父子也都是最講究不干己事不張口、一問搖頭三不知的。如今竟跟他成了連襟,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太后聽著也笑,回了一句:“這種人才是正經會當官兒的,不然口無遮攔,轉眼就不知道把誰賣了呢!”
於是到了這一年的年末,沈信言的考績又在上上,建明帝只挑了挑眉,便直接告訴吏部侍郎宋望之:“朕好似記得這個沈某是愛卿的學生?不錯不錯。清江縣只是箇中縣,民風還算淳樸。這回且調他去揚州試試。”
自己的學生?
宋望之茫然了一刻,才反應過來這個沈某就是陳國公的那個遠方窮親戚家的長子,訝然笑著,答應了退下。自己回思許久,確定並沒有怠慢輕視之處,便滿心憐惜地給沈信言寫了一封親筆信。
沈信言接到信時十分驚奇,展開看時,不由得大喜過望,忙跟已經剛剛有了身子的羅杞報喜:“當年的座師給我寫了信來,多有勉勵。又提點我,下一任若是去了富庶地方,一定不能動了貪心邪念。”
“這話,是什麼意思呢?是說夫君要去富庶地方任官了麼?”羅杞雖然懵懂,卻也不笨。
沈信言呵呵大笑,點頭稱是,又攬了她入懷,柔聲道:“若是調令下來的時機好,咱們便能過了初春再出發,那時候你路上就不用擔心會難受了。”
羅杞含羞帶怯,悄聲問他:“你打算什麼時候跟阿舅阿家說這件事?”
“我打算不說。”沈信言看著妻子的眼神中是滿溢的柔情蜜意,“倘若說了,依著母親那萬事都求穩當的『性』子,必是要把你接回京中待產的。到時候,孩子出生、滿月、週歲,只怕我都只能匆匆一面而已。你就跟在我身邊,我給你多請僕『婦』照顧。”
說著,有些忸怩地將臉貼在了妻子的頸項,聲音輕如呵氣:“杞娘,我不想讓你離開我。一天都不想。”
羅杞滿心歡喜地微微笑著,低頭推他:“我什麼時候說過要離開你了?快去做事。新官兒來時不要交接的?”卻換來了一雙溫熱唇瓣在她臉上連連輕啄……
可是夫妻兩個誰都沒想到,這吏部的調令來得如此之快,過完年衙門剛解了封印第二天,新任的縣令就親自捧著調令進了清江縣。甚至連號稱要來做客的沈信言遊學時的同窗還沒到,他們夫妻就不得不日夜不停地趕往揚州。
新任的縣令還帶來了宋望之的第二封私人信件,裡頭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揚州別駕看起來沒什麼,卻是這一級職位中炙手可熱的一個,多少人削尖了腦袋都鑽營不到。讓沈信言務必小心謹慎、認真對待。
沈信言有些煩躁。
羅杞正是孕吐最厲害的時候,他想磨蹭到情況穩定下來。可是新官兒急著入職,揚州那邊的老別駕年前就要求告老,如今也等著沈信言過去交接。兩下里夾擊,不過三天,沈信言的嘴上就冒起了火泡。
自家丈夫是為了心疼自己,羅杞心裡焉有不知?說不得只有咬著牙強撐,挑了個狀況最輕省的時候,叫了丈夫前來,溫言細語告訴他:
“我姐姐那時候的樣子你也知道一二的。我們家人都這樣,我怕是要一直鬧到五六個月去了。難道你也就拖延到五六個月後?我沒事的。咱們儘快上路。路上走慢些也就是了。”
沈信言仔仔細細看了妻子半天,見她雖然唇『色』發白,但雙目璀璨,臉『色』紅潤,顯見得精神還可以。猶豫了一下,叮囑道:“那咱們就三天後上路,你若有不適,一定立即告訴我,咱們就地休息。”
誰知宋望之擔心沈信言在揚州初來乍到無人幫襯,又私下裡遣了人去跟揚州刺史說了。揚州刺史領會宋侍郎意圖過了頭兒,竟直接派了揚州地方上的一個主簿一個參軍親自來接沈信言。
這下子夫妻兩個只能心裡叫苦了。
主簿為人圓滑,見著沈信言就笑容可掬:“沈別駕不必太急,老別駕往後就定居揚州,有什麼事日後再登門請教也就是了。”
但參軍是軍方的人,來接一個區區的別駕未免不耐煩,便在人後牢『騷』:“一個小小的六品官,也不知投著了誰當靠山,忒會擺譜了!娘們要生娃,回家生去就是,非要帶著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