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氏的聲氣竟然就此一滯。
接著便是寶鈿的聲音響了起來:“誰給你的膽子往夫人的頭上潑髒水?!來人!給我掌她的嘴!”
忙有人過來,拖了那個嚇得急忙求饒的人,摁住了就是一頓嘴巴子。
跪著的人們嗡地一聲,交頭接耳起來。
隨即,寶鈿高聲喝道:“你們誰有什麼話,就當面說!別學那起子小人,只會背後嚼舌頭!便是我們夫人好性兒,家裡還有掌家的大夫人,還有老夫人呢!”
嗡嗡聲瞬間消失。
米氏有氣無力地聲音道:“我氣也被你們氣死了。誰拿了我那戒指,好好地給我送回來,我便既往不咎。若是最後被我查出來是誰拿的,有你的好果子吃。”
說完,竟是揮揮手令眾人都散了。寶鈿便上前扶了她回房去歇息。
沈信行陰沉著臉,站在陰影之中,稍稍思忖,竟也做了一件令他自己都沒想到的事情——他衝著看見自己的僕婦們搖頭示意,不令她們出聲,自己卻安安靜靜地往正房窗前走去。
房內沒有旁人。
米氏伏在炕桌上嗚嗚地哭。
寶鈿在旁邊低聲勸:“那戒指樣式多見,大不了咱們再去買一個補上便是。您別生氣了……”
米氏壓抑不住的憤怒絕望,聲音都低不下去:“匣子裡不僅有我的紅寶戒指!還有一張一千貫的錢票!大伯孃的手越來越黑了,怎麼連賊都能使到我跟前來!那件事過去了那麼久,大姐姐嫁得也不差,她做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
寶鈿沒有做聲,許久,才長長地嘆了一聲。
米氏哭著,問道:“寶鈿,你說,我是不是就不該算計進沈家?我以為能錦衣玉食,結果卻被孃家敲骨吸髓。我以為能兒女成行,結果三年一孕卻只是個姐兒。我以為能歲月靜好,誰知就為乳孃那一念之差,我便被處處拿捏……”
寶鈿急忙止住她的話,卻來不及了。
沈信行鐵青著臉,挑簾進了房門:“你被拿捏了什麼?老實說吧。”
……
……
翌日清晨,沈濯醒來就聽見了大新聞。
“三爺昨夜酒後揮拳,把三夫人的眼眶子都打青了!”玲瓏來告訴沈濯的時候,彷彿自己的眼眶子也很疼的樣子,呲牙咧嘴。
沈濯嚇了一跳:“然後呢?三叔沒被祖母罰跪院子麼?”
玲瓏又吸了一口涼氣:“您說得我都疼。正跪著,還沒起來呢!老夫人氣得都要拿柺杖敲三爺了,三爺也不說是為什麼!”
沈濯連忙穿衣起床,隨手挽了頭髮就要往外跑,玲瓏連忙一把拉住她:“別去別去!老太爺已經去了。大爺一早上朝走了,大夫人也去了。如今三夫人在醒心堂裡抱著沁小姐哭。您有去桐香苑的,不如去醒心堂。”
沈濯想了想,也對,以三叔那等把禮儀規矩刻在骨子裡的人,見著了自己這個晚輩,還不定多羞愧呢。
利索地梳洗了,沈濯帶了六奴直奔醒心堂。
進了院子,鴉雀無聲。
沈濯和六奴面面相覷,忙往裡走,卻見下人們看著自己的目光中閃過驚懼。
沈濯心知有異,給六奴使個眼色。
六奴會意,悄悄地拉了一個媳婦問:“嬸子,這是怎麼的了?我們小姐早起聽見出了事兒,來瞧三夫人的。”
那媳婦偷偷看了沈濯一眼,見她神情輕鬆,乍了膽子附耳告訴六奴:“昨晚夫人和寶鈿說私話,被三爺聽見了。三爺進去就嚷了起來,夫人回了幾句嘴,被三爺一拳搗在臉上……寶鈿當時就被三爺命人拉到二門外頭打了半死,說是今兒一開門就讓扔去莊子上……”
沈濯臉色頓時一變,看向那媳婦。
那媳婦不敢再說,連忙退了兩步,低聲懊惱道:“奴婢多嘴了……”趕緊跑了。
六奴大驚,拉了沈濯,低聲問:“可是她們嚼說那事時被三爺聽見了?”
沈濯沉了臉,緩緩點頭:“想必是的。你立即出去,把寶鈿看起來,不可讓她多嘴。”
頓一頓,鄭重交代:“京裡家中,都是多事之秋。咱們家這時候,鬧不得醜聞。”
六奴心中一震,忙答應了一聲,匆忙而去。
沈濯平復了一下心情,抬腳走到了正房門口。
守門的小丫頭看了她一眼,眨眨眼,輕聲朝內稟道:“夫人,二小姐來看您了。”
米氏帶著濃重的鼻音,哽咽道:“我哪裡還有臉見人?快讓二小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