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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五章 決裂

宴客廳中一片安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東宮這一桌。

羅氏和羅夫人根本就沒注意什麼時候沈濯和朱冽溜了過去給歐陽試梅助陣,這當兒瞧見,兩個人均是一臉的不可思議、恨鐵不成鋼、懊惱,以及,想把自家女兒揪過來就地摁倒狂揍一頓!

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穆嬋媛的眼中卻閃過了一絲喜色。

沈濯比旁人都仔細地注意到了這一絲喜色,她的心往下沉。

難道自己竟是落入了她的算計之中麼?

“是。沈小姐你說得對。”穆嬋媛深吸一口氣,恢復了一直以來的大家閨秀的模樣,表情柔和,體態端莊,“是我錯了。我一直以為你我是從小貧賤時的交情;卻忘了,所謂貧賤,一直都是我們家,而非你沈家。

“令尊提攜家父多年,家父未曾投桃報李,是家父有愧。然剛才王夫人說得好,大家同殿稱臣,俱都是天子的臣子,恩典也都是陛下的。所以,若從這一條論起來。我穆家也不欠你沈家甚麼。

“既然沈小姐看不起我穆氏,那我自然不會再厚顏高攀。你我兩家在蜀川本是通家之好,可家父進京年餘,迄今還不曾得令尊召喚賜見一回。想來前塵往事,皆可以當做南柯一夢了。”

說完這番話,穆嬋媛櫻唇輕顫,眼中帶淚,卻穩定地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你說我攪鬧人家的喜宴,你又何嘗不是?這杯酒,我敬你——欺負人到了這個份兒上,竟還有本事倒打一耙。你我的交情,便到今日今時此刻為止。若是日後我穆嬋媛還追在你沈二小姐的背後糾纏,人人可唾我面!”

言訖,一仰頭喝乾了杯中酒,滿眼堅毅,便要拉著母親走。

朱冽愣愣地看著她,眨眨眼,忽然一拉沈濯:“不是她非要在這裡說咱們不愛跟她玩的事兒嗎?怎麼忽然變成你逼著她在這裡劃地絕交了?”

沈濯輕輕地笑了起來,拍拍朱冽:“表姐,我再教你一招。這個呢,就是太祖當年說過的,吵架中最常用的,叫做:偷換概念。”

歐陽試梅冷清地看著穆嬋媛,雲淡風輕:“也好。沒關係。我們三個也不在乎。想來,我們三個的父親也不在乎跟你這樣人的父親絕交。今後你穆家的人,不要再登我們三家的門就好。我們三個能做我們三個父親的主,只是不知道,你穆小姐能不能做你父親穆躍穆大人的主。”

眾人的目光唰地一下看向了鍾氏。

鍾氏這個時候已經臉色鐵青。

沈濯看著她緊緊咬著牙卻不敢開口的樣子,嗤地一聲笑:“怎樣?這還是打算著日後讓穆大人說一句‘小兒女不懂事、信口開河’就輕輕揭過了?”

歐陽家在京中其實並無甚故舊,除了沈信言一家之外,便只有如今的同僚,以及看著陳國公的面子來捧場的朝中官員家屬們。

人本就沒多少。

可能來這裡的,都不是傻子。

將幾個姐兒的話在心裡轉了轉,恍然大悟——

穆家入了東宮。

沈家等幾家子,卻隱隱地歸入了宋相一列。

而宋相是從來不肯站隊的。

皇后娘娘拉攏了多久啊,當年都有把親外甥女邵舜華許配給宋相的幼子的動議了。可宋相依舊滑不溜手,一句“小兒不成器,日後怕入不得仕,配不上”,便將皇后娘娘堵死在那裡。

如今太子位置已定,穆躍想要成為太子的鐵桿心腹,就必須要跟沈家乃至宋相劃清界限。

穆嬋媛今日這一場鬧,不論後面大人長輩們怎麼描補挽回,沈穆兩家決裂已經決不可免。

——穆躍已經得到了太子的絕對信任!

但是,朝堂上的一團和氣還是要維護的。

所以,沈濯說的那話,簡直就是鐵口神斷:甚至都要不到明日,穆躍就能借著此事登門去沈家致歉,甚至將獨生女兒打一頓、禁足、送廟,各種懲戒。

這有什麼了不起呢?

反正太子和皇后都看到了穆家的誠意不是?穆嬋媛的前程絕對遠大!

就算是再也找不到肯娶她的俊彥了,東宮的規制可是兩位良娣、六位良媛,如今還差著那麼多窩兒呢,哪個位置安放不得一個穆嬋媛……

可是,讓歐陽試梅和沈濯這樣完全把話攤開,想必穆躍便是臉皮再厚,也不敢再跟沈信言、歐陽堤、朱閔有什麼來往了吧?他便是將獨生女兒一手掐死,也無法挽回穆家已經一口氣得罪了陳國公府、清江侯府、禮部侍郎和水部郎中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