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昏昏沉沉中醒來,沈濯迎面看到的是祖母和母親兩張焦急的面孔。
有些像自己剛剛穿越過來時的樣子。
遊目四顧,卻仍是大慈恩寺那間簡潔雅緻的客房。
沈濯綻開了一個勉強的笑容:“祖母,娘……”
羅氏忙先去擦淚:“微微,你覺得怎麼樣?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沈濯想了起來,慢慢地問:“冽表姐呢?”
她只記得暈倒前聽到了自己靈海內的那個男魂的驚呼,卻不知道自己倒下後發生了什麼?
朱凜朱冽怎麼樣?
佟靜姝怎麼樣?
還有那一聲佛唱……
韋老夫人嘆了一聲,在她榻前坐下,道:“你和冽姐兒在二聖三絕碑前遇到了凜哥兒,暈倒了。幸虧當時本寺一位高僧就在左近,便同他們一道將你送了回來。”
沈濯心中一動,竟然沒有提到佟靜姝?
“那位高僧給你看過脈了,說是一時心脈虛弱,並無大礙。”
說著,韋老夫人令壽眉:“你去跟羅夫人她們說一聲,濯姐兒醒了,沒事兒。請她們放心。”
壽眉答應了,又猶豫問道:“那位師父還在外面等候。說姐兒醒了再看看脈,您看?”
羅夫人皺皺眉:“算了吧。我們這就回府,回去再說吧。”
韋老夫人遲疑片刻,且問沈濯:“你可要見見那位師父?”
沈濯想起男魂的異狀,道:“見見吧。總要謝一聲的。”
韋老夫人便朝著壽眉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一位中年僧人,身穿灰布海青走了進來。
那僧人不過四十歲上下的年紀,慈眉善目,蓄著三綹長髯,是個在普通不過的僧人模樣。
進門合十問訊,口誦佛號:“阿彌陀佛。小施主醒了?”
“是,請大師再給看看,可有什麼不對沒有?”韋老夫人立起欠身。
羅氏起身讓開床榻,站在一邊。
那僧人邁著方步慢慢走過來,看一眼臉色蒼白、雙目卻極有神的沈濯,眼中帶了笑意:“看小施主這樣子,應該是無妨了。我看看脈。”
跪坐下來,給沈濯切脈。
不一刻,起身,笑著安慰沈濯一聲:“沒有大礙,放心吧。”
轉身,卻當著沈濯的面兒,對韋老夫人和羅氏緩聲道:“貴千金心神損耗太多,所以才會有時不時暈厥的弱症。這種病,養得好。只是,須得少操心。莫要因為年紀小便無視了這養生之道,長年累月,成了痼疾可就麻煩了。”
話中的弦外之音,韋、羅二人焉能不懂?傷感內疚之餘,先對那僧人道謝:“多謝大師指點。”
韋老夫人頓了一頓,又溫言道:“大師救我孫女兒,我當重謝。只是大師方外之人,恐不受俗禮。老身該向貴寺方丈處謝一次水陸道場才是。”
那僧人微微一怔,忙抬手輕擺,緩聲道:“當不得一個救字。我在此處清修二十餘年,這等隨手小事,做得多了。不當放在老夫人口中。”舉手合掌,便道告辭。
從那僧人出現,沈濯便覺得心底輕輕一顫。然而她等了許久,卻也沒等到男魂的其他動作。
如今見他要走,沈濯忙問:“敢問大師法號?”
僧人挑眉回頭看她,笑意微漾:“萬緣皆空啊。小施主,你問我法號做什麼呢?”
沈濯歪頭:“嗯,也許,下回來寺裡,找您喝茶啊!”
僧人呵呵地笑起來:“也好。貧僧法號,上湛下心。”
韋老夫人和羅氏滿面驚訝,互視良久。
“湛心師父,那就多謝你了。”沈濯覺得這個僧人,有點兒意思。
湛心離去。
韋老夫人擰眉細想。
沈濯奇怪地看看她和羅氏,問道:“娘,你們這是怎麼了?”
皺了眉,羅氏掐指算道:“清淨真如海,湛寂淳貞素。紅雲寺方丈大師法號寂餘,本寺的主持法號湛空。這位湛心大師的輩分,可真不低啊。”
而且如此年輕……
湛空和寂餘兩位大師可都是白鬍子老頭兒了,這位湛心的三綹長髯還濃黑如墨呢!
將這些小事拋在一邊,羅氏正色問她:“你和冽姐兒出去不是放紙鳶麼?是怎麼遇到凜哥兒的,你給我從實招來。還有,冽姐兒吞吞吐吐的,你們是不是還遇到了什麼人?”
沈濯不答,卻轉向韋老夫人:“祖母,蘇州有個佟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