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建明帝醒了第一件事就直奔壽春宮。
太后的精神看起來極好,滿不在乎地擺手:“你去忙你的。我沒事兒。我已經讓阿林去宣臨波和淨之了。有她倆陪著我,你放心吧。”
建明帝鬆了口氣,笑著告辭,且去上朝。
可他前腳出了壽春宮,後腳便被秦煐和崔署令截住了。
秦煐泣不成聲。
崔署令唉聲嘆氣:“陛下趕緊讓人預備吧。”
建明帝呆住。
所以,太后娘娘其實是,迴光返照了……?!
建明帝忽然撫著胸口,痛聲咳嗽。
“父皇!”
“陛下!”
秦煐和綠春一左一右忙扶住了建明帝,兩個人的臉色都嚇得煞白。
“無妨。”建明帝拍了拍秦煐的手,苦笑著低聲道:“你皇祖母的事情,朕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只是……罷了……”
崔署令跟著嘆氣,雙手攏在袖子裡:“陛下且先去忙吧,臣在這裡守著。”
“太后剛才說還傳了沈淨之入宮。上回也是沈淨之趕回來,太后就好了。這回……”建明帝還抱著萬一的希望。
這回輪到崔署令苦笑:“上回,是太后娘娘自己想放棄用藥。這回,不一樣……淨之小姐再善解人意、再懂得保養勸慰,也不過是個凡人……”
建明帝失望地將身體的全部重量都靠在了秦煐身上。
“父皇,兒子送您回長生殿歇息。”秦煐抹了一把淚,吸吸鼻子。
“去上朝。”建明帝咬了咬牙。
三個人都變了臉色:“這可使不得!”
“朕今日不過問太多的事情,只把……這件事安排下去,就回來守著太后。”建明帝堅持道。
誰拗得過一朝的皇帝呢?
崔署令只得眼睜睜看著秦煐和綠春護持著建明帝去了宣政殿,自己無奈地搖搖頭,轉身回壽春宮,又命人趕緊給梅署令送信。
這件大事一出來,召南大長公主、老喻王、甘棠長公主等人都會入宮,不是上了年紀的,就是心腸柔軟的,到時候身邊哪能沒有太醫服侍著?太醫署和尚藥局都得提前做好準備。
沈濯沒想到會這麼快。
她知道這封信只怕就是太后娘娘的催命符。
或者說,太后娘娘這兩年一直在等這封信,只有看到這封信,她才能安心地走。
但信裡究竟寫了什麼,沈濯不想知道。
二十年前的恩怨,那件橫在天家母子兄弟心裡的醜聞,只是他們母子三人之間的事。
又或者,還有再往前的恩恩怨怨,雞毛蒜皮。
那些,都跟沈濯無關。
她不想知道。
她只是認為,太后娘娘身為生身母親,有權力在臨死之前,看到親生兒子的心跡。若是她想,沈濯甚至願意再當一次信使,將太后娘娘的回應,再遞送給湛心。
但是太后娘娘似乎絲毫沒有這個意願。
當她抵達壽春宮時,臨波公主正被駙馬曲追扶著,痛哭著從內殿裡出來。
耿姑姑摁著眼角,勉強擠出一絲笑,迎了上來:“淨之小姐來了?太后娘娘正等著您呢,快請進。”
被臨波公主的樣子嚇了一跳的沈濯這才輕輕舒了口氣,先屈膝對著公主駙馬行了禮,往裡行去。
曲追下意識地回頭看了她的背影一眼,低聲問哭得抬不起頭來的妻子:“太后娘娘方才說,讓你一輩子不許跟她爭持,說你欠她的,是什麼意思?”
再傷心,也要回丈夫的話,臨波公主費力地止住哭聲,擦了淚,輕聲道:“我這輩子若是隻做過一件錯事,那就是算計了她……”
“淨之啊,我這老太婆,這輩子最大的福氣,就是得了你這個孫媳婦。”
太后娘娘和藹地笑著,眼睛都眯起來,手指吃力地抬起,捏了捏沈濯粉嫩的香腮。
“娘娘……”沈濯長長的睫毛一顫,杏眼裡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有您的疼惜,也是我最大的福氣。”
“嗯,我也莫名其妙,自家的孫兒孫女外孫一大堆,怎麼就這麼喜歡你呢?”太后呵呵地笑著,溫柔地摟住了沈濯的肩膀。
沈濯主動地湊上去,抱住了太后的腰,一如既往地試圖逗老人家開心:“因為我最孝順唄!”
“看在你這麼孝順的份兒上,我給你點兒東西吧!”太后娘娘一下又一下地撫著沈濯的後背,“你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