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我不喜他。可也是後來才突然明白,對母親來說,父親重要,北狄亦然重要。能選擇陪伴著他們,縱然身體勞累,然而心中卻無比的滿足。”
“而我,卻親手打翻了她的全部。”
那羅延口中已經有黑血溢位,看的讓人心驚。
“你別說了。”
魏三娘用帕子拼命的擦拭著他唇角的血,無奈越來越多,很快,她的掌心,衣襟,都沾染了血跡。
“三娘。”
那羅延握著她的手,鴆毒的痛苦已經讓他眼前迷離,支撐不住自己龐大的身軀,咚的一聲,倒了下去。
“那羅延,戚大川,戚大川!”
魏三娘慌忙抱起他的身子,拼命的哭喊:“來人啊,救命啊!”
“救救他,快救救他!”
她哭的是那麼傷心,此時此刻,她是真的後悔了。
“三娘,別哭。”
那羅延顫顫抖抖的伸出手,替她擦去眼淚,虛弱道:“今晚的酒,都是我自己倒的,也是我自己喝的。你不要責怪自己,一切,都是我的選擇,與你無關。”
“不,不。”她的眼淚越來越多,聲音也越來越絕望:“戚大川你不許死,你為什麼要把實情弄成這樣?就跟在大同鎮時候一樣,不好嗎?”
“是啊。”
他笑了,笑容有些釋然:“若非我一意孤行,父親也不會病倒,母親不會兩難。李涇之,還是我的好兄弟,而你,三娘。”
那雙有些鬆散的眸子渾濁的轉過來,看了好一會兒,才聚焦在她的臉上。
“我還能吃你滷的菜,聽你笑著罵人。若非我貪心,一切都回到原來,該多好。”
痛苦再一次上湧,這一次,洶湧的汙血從口中噴湧而出。
伴隨著一聲痛苦的叫喊:“三娘,我後悔了。”
“阿孃,我後悔了。”
“涇之.......”
後頭的那句話,終究是沒說過去。
那雙粗壯的臂膀,曾經挽著袖子修理桌凳,牽著韁繩拉著大紅,此刻癱軟在地。
那雙炯炯有神的虎目,曾經不時偷瞄她露出傻笑,怔怔的盯著她發呆,此刻,永永遠遠的閉上了。
那張會說著不合時宜的要做孩子們父親的嘴巴,被汙濁的血液掩蓋。
從此世間,永永遠遠的少了一個對她好過的男人。
縱然這好,沉重的讓人難以呼吸。可他從未傷害過她,而如今,卻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這一刻,他所做的惡,似乎全部都煙消雲散。而那些曾經的好,卻無限度的被放大。
魏三娘呆呆的坐著,抱著戚大川的身子,一言不發。
夜漸漸的深了。
元華披著濃露走進來,一進門,便重重的依靠在門上,心悸的無法再上前半步。
半晌,她才硬著喉嚨哽咽:“他,走的時候,痛不痛苦?”
魏三娘抱著他已經僵硬的身子,臉上的眼淚乾了幾層,眼睛失神的望著前方:“你說呢?這毒不是你給我的嗎?“
元華狠狠的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後,艱難的下了決定:“你走吧!”
“按照原來說的,你替我下了手。我送你去西南,走吧。趁著現在沒有人,我已經安排好了馬車在外面,馬伕會一路送你去李涇之身邊的。”
這個名字,終於讓魏三娘有了些鬆動。
她恍恍惚惚抬起臉,白嫩的臉蛋上滿是血汙,只有一雙失神的眼睛還格外透徹:“你,你送我走?”
“是。”
元華的眼中有深刻的憎惡,很明顯,她並不喜歡眼前這個女人。
“如今的北狄,內憂外患,再也經不住任何風吹草動了。只有你回到李涇之身邊,才能平息這次的戰爭。”
元華似乎已經調節好了情緒,終於向前緩緩走了幾步,慢慢的,蹲在兒子的身邊。
鴆毒的死,出奇的快,從飲入到最後一刻,只需不到一盞茶的時間。而死狀為七竅流血,面色烏黑,所以,並不好看。
元華伸出顫抖的手,用羅帕輕輕的擦拭著兒子臉上的血汙,眼珠兒在眼底不斷打轉。
一抬眼,瞧見那雙尖尖的繡鞋,不禁動了怒:“你還不走?”
這聲厲呵,終於讓魏三娘徹底的清醒過來。
倘若沒有兒女牽掛,或許她真的不會做這個決定。
然而現在,事已至此,接下來的路必須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