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突山擋不住一刻鐘，女真在午後放棄無意義的追擊。 李永芳和代善身後帶著五千人，一路看到的都是路邊的女真屍體，到杜突山下，女真旗兵和漢軍傷亡超過三千人，比正面接戰傷亡還大。 非戰之罪啊~ 兩人只剩下這一個念頭了。 這麼多人就算去鴉鶻關也是看戲，明軍若派人守關，那裡是真正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無論他們願不願意，現在只能跟著明軍屁股接受嘲諷。 鴉鶻關，明朝稱山老鴰，其實是三道關，薩爾滸之戰被後金攻佔。 三關之間各距一里，土石牆關，遼東與建州女真門戶，地勢極其險要，明軍靠此關把建州女真世代圈養成大山野人，逼著他們只能到蘇子河方向海西女真地盤。 雙方為了撫順關方向的互市，難免發生血腥爭鬥，難免有世代恩怨，明朝以最小的代價坐收其成。 聽起來非常冷血，卻是中原王朝治邊的智慧體現。 關城修至兩側山脊，夯土石牆。二道關在兩崖對峙的山谷之中，砌石為障，完全可堵死，三道關在突起的巨石旁側，一關比一關易守難攻。 但如今鴉鶻關深處後金腹地，軍事地位完全消失，就是一個交通要道，關城變為驛站，只有二百餘名象徵性守關計程車兵。 這幾天關卡接連有大軍透過，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秦祚明帶前鋒殺到，一言不合斬殺留守計程車兵，然後守住前後兩道關口，令人生火做飯。 關城全是呼呼喘氣計程車兵，楊鎬卻來了精神，對范文程和丁賢思道，“鴉鶻關啊，大明朝不願提及的傷口。萬曆三十四年，李成梁養寇自重，以地孤難守為由，放棄杜突山等六座兵堡之後，鴉鶻關外之地拱手送給努爾哈赤。 薩爾滸大戰期間，出鴉鶻關的李如柏部，得知三路軍馬大敗，又從鴉鶻關原路退軍，從此以後，大明由進攻轉入防禦。 薩爾滸之戰敗因，與侯爺在錦衣衛詔獄審訊熊廷弼和王化貞的原因一樣，朝廷內部靡亂腐敗、黨派紛立、互相傾軋。老夫奉命東征，但軍內全是內廷監軍，將帥說話不算，中樞人人插手軍隊，拉結黨羽。 老夫剛剛受命，別說準備出征，連人事都沒有掌握，陛下就天天催出兵，老夫不得已，只好一邊出兵、一邊整合指揮，哪知軍內不懂事的監軍太監仗著皇帝的家奴，處處瞎指揮。 說實話，薩爾滸能勝才奇怪，老夫根本沒想著殺努爾哈赤，只想先恢復邊關，哪知一出發就處處失控，哎，命吶。” 楊鎬感嘆完畢，范文程立刻問道，“楊先生如今重回舊地，有何感悟？” “此關三十里外是葦子城，西南七十里就是軍事重地清河堡，正西百里是本溪，皇太極應該跑了，正南三十里是鹼場堡、再三十里是孤山堡、接著璦陽堡…一百五十里，就到寬甸堡了。” “範某問先生有何感悟？” “感悟？百里本溪，百五十里寬甸，你說老朽什麼感悟？” 兩人眼對眼互問，同時哈哈大笑，楊鎬還不停拍腿，“命吶，命吶，報應好快吶。” “命運是別人爭取來的，不是等來的。”身後突然響起清冷的女聲，兩人瞬間收起笑聲。 楊鎬訕訕拱手，“夫人說的對，下官失言。” “大將軍回來了！”關口士兵大吼一聲，關內士兵頓時齊聲高呼，“大將軍萬勝、大將軍萬勝…” 殿後的一千人嘩啦進入關牆，個個跌倒大喘氣。 林威如同一個水中撈出來的人，接過秦祚明手中的水袋咕咚咕咚灌了一口，又朝腦袋澆了一通降溫。 “恭喜侯爺，賀喜侯爺，三萬大軍被拋到腦後，鴉鶻關四處可去…” 林威雙手撐著膝蓋喘氣，面無表情看了拍馬屁的兩人一眼，起身對丁賢思露出一個無聲微笑，然後對秦祚明道， “皇太極有大鳥傳信，遼南此刻一定有大軍向我們靠近，馬上去炸塌後關的巨石，至少能堵住赫圖阿拉的大軍兩日。接下來你帶人殿後，本侯帶前鋒攻葦子關，讓兄弟們今晚吃好休息好，明早天亮再追趕我們。 記住，我們在敵人腹心，兄弟們可以休息，作為將軍得讓自己長八隻眼，否則稍有疏忽追悔莫及。” “侯爺放心，末將誓死完成軍令。” 林威點點頭，對楊鎬和范文程道，“動腦子想想皇太極用兵的可能，別TM扯遠了，不是讓你們來看戲。” 兩人連忙躬身，林威朝丁賢思點點頭，片刻沒有休息，一揮手帶著親衛和前鋒奔向三十里外的葦子城。 丁賢思兩眼滾下一串淚珠，以後再也不譏諷林威睡懶覺了，這傢伙說他可以睡三天跑三天，原來是真的，大軍只有他時時刻刻在計劃戰事，難怪他昨晚抓緊時間休息，自己還傻乎乎的認為他自大… 鴉鶻關口轟隆一聲巨響，塵土飛揚，碎石飛濺，高達十丈的巨石嘩啦一聲栽倒，關卡被徹底堵死，想透過只能攀巖。 明軍站在山頂關城，對著東面追來的騎軍哈哈大笑，關城內處處篝火，石鍋傳來肉湯香味，能在女真人面前輕鬆吃飯休息，這支軍隊的膽魄是鍛煉出來了。 葦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