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下意識地縮了縮。
大太監袁直連忙帶著兩個小內侍給岑隱見禮,殷勤地問候道:“沒驚著督主吧?”
岑隱淡淡道:“皇上讓三皇子氣病了,讓皇上好好休息吧。”
他說話的同時,後方傳來皇帝痛苦的呻吟聲與喘息聲。
袁直是個機靈人,既然岑隱吩咐讓皇帝好好休息,那就是不用管皇帝的手了,無論斷了還是折了都不妨事。
袁直飛快地朝門簾那邊瞥了一眼,心裡不屑:都到這個地步了,皇帝還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幾兩重,活該!
“督主說得是,是該讓皇上一個人好生休息一下。”袁直畢恭畢敬地作揖領命。
文永聚也同樣聽出了岑隱的言下之意,岑隱暫時沒要皇帝的命,那麼自己是不是也……
岑隱慢慢地背手,繼續往前走去,“袁直,你們這段時日也辛苦了,那些伺候皇上的活,該由誰來就由誰來吧。”
“屬下遵命。”袁直站在原地再次領命。
岑隱沒再多說,毫不留戀地跨出了養心殿,沿著漢白玉石階往下走去。
高則祿也如影隨形地跟了上去,兩個羽林衛隨手把文永聚往地上一丟,也走了。
午後的陽光變得更灼熱了,灼灼地炙烤著大地,這個皇宮就彷彿一個火爐似的,隨時都要燃燒起來。
岑隱的周身卻似有一層無形的屏障,將周圍的一切隔離開來,額頭上光潔如玉,不見一滴汗珠。
岑隱那雙狹長的烏眸猶如一片深深的寒潭,清冷、平靜而又深邃。
踩下最後一階石階後,岑隱忽然停了下來,目光落在腰側的繡著雲紋的荷包上,他修長的手指在荷包上的雲紋上微微摩挲了兩下,那沉靜的眸子也隨著他的動作蕩起了朦朧的漣漪。
岑隱只停留了一瞬,就不緊不慢地離開了。
袁直站在屋簷下,恭送岑隱離開。
直到岑隱的背影消失,袁直才回過了頭,目光漫不經心地斜了角落裡的文永聚一眼。
袁直身後的兩個小內侍也同樣在看文永聚,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覺得督主還真是體貼。
誰都知道伺候一個癱在床上、出恭完全不能自理的病患有多麻煩,多辛苦,每天把屎把尿,屋子裡動不動就是些腌臢物,讓人不忍直視。
督主這是特意留著文永聚給他們分擔呢!
兩個小內侍心裡都是感恩戴德,琢磨著一定要把皇帝看好了,給督主分憂。
寢宮的方向,皇帝還在反覆地叫著,隱隱約約地有“來人”、“朕的手”、“傳太醫”之類的詞從門簾後飄出。
袁直只是一個細微的眼色,一個圓臉小內侍立刻就意會,打起了那道明黃色門簾,皇帝狼狽蠕動的身形立刻映入他們幾人的眼簾。
袁直皺了皺眉,沒有進去,毫不掩飾臉上的冷漠與嫌惡。
袁直嫌棄地甩了下袖子,陰陽怪氣地吩咐那圓臉小內侍道:“小唐子,還不趕緊讓文公公去伺候皇上。沒看到皇上摔了嗎?!哎,領著伺候人的活,還盡偷懶!”
明明文永聚就在不到三丈的地方,明明文永聚也能聽到袁直的聲音,可是袁直卻偏偏沒有直接跟文永聚說話,反而讓人去給他傳話,就彷彿文永聚根本就不夠資格跟他說話。
“是,袁公公。”小唐子連忙領命,跟著昂首挺胸地走到了文永聚,頤指氣使地說道,“文公公,你還傻愣在這裡做什麼!”
小唐子的聲音尖銳如針,傻愣愣的文永聚直到此刻才回過神來。
“還不趕緊進去伺候皇上!”小唐子指著寢宮的方向斥道,“別想偷懶!”
文永聚神情木訥,失魂落魄。
過去這半年來,這種類似的使喚、辱罵他沒少聽過,起初他還會憤怒,漸漸地,他就學會了忍耐,他告訴自己等到皇帝重握大權的那一刻,他自然可以重回高位,到時候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可是經過今天后,文永聚心底最後一絲希望的火苗被澆熄了。
他一直覺得自己不比岑隱差,只是岑隱一次次地打壓自己,他這幾年的境遇才會每況愈下。
岑隱忌憚他,所以一直不敢動他,所以他才能安然無恙地待在養心殿裡,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他錯了,大錯特錯。
這些年,岑隱不是不敢動自己,實際上,自己根本從來沒有入過岑隱的眼。
岑隱現在留自己苟延活著,也只是為了伺候皇帝吃喝拉撒而已。
僅僅只是為了這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