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自然會把相對應的物件一樣樣地找給她。
端木緋的眼力很好,一看一個準,不消半個時辰,她就找出了十來樣不對名的東西。
四件前朝古董擺設被換成了仿製的贗品,還有七八樣貢品是貨不對名,比如寫清單上寫著是汝窯瓷器,實際卻是出自哥窯,張冠李戴。
隨著有問題的東西一件件地被挑出來,掌印太監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心裡把內廷司的祖宗十八代都給咒罵了一遍。
端木緋花了近一個時辰,終於看完地字申號房的東西。
之後,她也沒去其它庫房了,光看這間庫房,也足夠她管中窺豹地大致瞭解其他庫房的狀況了。
“阿炎,我們走吧。”端木緋優雅地站起身來,撫了撫衣裙,神色平靜得很。
慕炎立刻就跟著起身,彷彿端木緋的小跟班似的。
小夫妻倆又離開了內承運庫。
掌印太監與一眾內侍們跟在帝后的後方親自相送,一個個冷汗涔涔。
內廷司膽大包天,暗中以贗品次品替換了上貢的貢品,可是這件事他們內承運庫也難逃失職之嫌,這麼多贗品居然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地進了庫房。
陽光柔柔地灑了下來,端木緋與慕炎並肩而行,不疾不徐地往前走去,兩人一路走,一路說。
“內廷司真是膽大!”端木緋嘆道。
從宮中這些年的賬冊到方才內庫親眼所見,這內廷司的貪婪已經到達了端木緋完全沒預料到的地步。
“還不就是我那個皇叔慣得唄。”慕炎心頭一片雪亮。
慕建銘奢靡荒淫,又愛附庸風雅,最喜那些古董字畫、瓷器玉飾等等,於是下頭的人為討其歡心,就紛紛上貢珍品,但是慕建銘又貪新厭舊,不少東西收進內庫後就再也沒看過一眼,所以內廷司才會覺得有了可乘之機,濫竽充數,而且膽子還越來越大。
“確實。”端木緋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方才她從地字申號庫房中找出的那些贗品,都是慕建銘在位時呈上來的貢品,早年內廷司還會用哥窯瓷器替換汝窯瓷器,到了近幾年,是越來越囂張了,所以才會有了那一匣子從市集來的梳子。
是慕建銘一步步地養大了內廷司的貪慾。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處理慕建銘留下來的爛攤子了。慕炎譏誚地勾了下唇角,豁達得很。
他的目光下移,垂眸看著端木緋的小手。
端木緋的手上還抓著慕炎的摺扇,這把摺扇握在慕炎手中時,大小適中,可到了端木緋的手中,就顯得有些突兀了。
她白皙的肌膚與那暗紅色的扇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膚光勝雪。
慕炎心癢癢的,伸手朝端木緋的小手抓去。
誰想,端木緋突然停下了腳步,也讓慕炎抓了個空,手指在她手背上方擦過。
端木緋以手指輕輕地摩挲著扇骨,自語道:“我要想想,從哪裡著手才好……”
慕炎默默地盯著那柄摺扇,覺得自己的手肯定比這又冷又硬的扇骨子好摸。
他再次朝她伸出了手,可就在這時端木緋似乎想到了什麼,用那摺扇在左掌心輕輕地敲擊了一下,轉頭吩咐跟在後方的丫鬟道:“碧蟬,剛剛地字申號房有個象牙鏤雕花卉的籃子十分好看,天越來越熱了,我看給糰子做窩不錯,它睡在那象牙籃子裡肯定好看!”
端木緋兩眼亮晶晶的,似乎想到了小狐狸睡在象牙籃子裡的樣子,樂不可支。
碧蟬也是眼睛一亮,連忙附和道:“娘娘說得是!奴婢這就去!”
碧蟬屈膝領命後,興沖沖地調轉方向,往內承運庫的方向小跑著去了。
慕炎看了看自己再次落空的手,又看看端木緋燦爛的笑靨,可憐兮兮地抿著唇。
他肯定是失寵了!
他連那隻蠢狐狸也不如了!
慕炎幽怨地想著,端木緋又轉過身來,空閒的左手一把拉住了慕炎的手道:“阿炎,你給我雕的那把梳子,我昨天拋好光了,我們今天去給它上漆好不好?”
感受著指下那柔軟細膩而又溫暖的觸感,慕炎覺得他又好了,二話不說地點頭道:“好!”
小夫妻倆手拉著手,說說笑笑地回了重華宮。
兩人再也沒提內廷司的事,似乎都把這件事拋諸腦後。
第二天一早,慕炎如平常一樣早早地起身去上早朝,端木緋美滋滋地睡到了巳時,跟著就把怡親王妃、興王妃等六位宗室王妃宣進了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