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正面看著她,才發現她的右臉頰被劃出了一道一寸長的口子,鮮血汩汩自傷口溢位,混雜著泥沙,看著既狼狽,又有幾分駭人。
耿聽蓮的身子如風雨中的殘葉般微微顫抖著,神色間透著惶恐,不安,形容近乎癲狂,“哥哥,我的臉……我的臉……”
說話間,她臉上淌下的血液“滴答滴答”地落在草地上。
“……”耿安晧下意識地看向草地上,左前方靜靜地躺著一塊拳頭大小、稜角分明的石塊,那石塊上沾著鮮紅的血液,很顯然,方才耿聽蓮墜馬時,她的臉正好磕在了這塊石頭的稜角上,才會……
“蓮姐兒!”耿海也衝到了場中,心疼地看著女兒臉上的傷,一股心火猛然間自心底躥起,燒得他幾乎理智全無。
耿海怒火中燒地看著幾步外的端木紜,抬手指著她的鼻子質問道:“你……你方才是不是故意的?!”耿海多年身居高位,發怒時,渾身就自然而然地釋放出一股凌厲的氣勢。
面對耿海咄咄逼人的質問,端木紜還是從容鎮定,反問道:“這個問題我倒想問問令嬡。”
耿安晧微微抿唇,方才耿聽蓮的鞠杖脫手而出,看似“意外”,可是耿安晧對於妹妹蹴鞠的實力最清楚不過,他們耿家是將門,妹妹自小就會騎馬打馬球,水平並不比男兒差幾分,她剛才十有八九是故意的,想以鞠杖弄傷端木紜的馬,其目的昭然若揭。
沒想到,偷雞不著蝕把米……
想著,耿安晧的目光從耿聽蓮身上移向了端木紜,心情複雜,他知道端木紜也只是以牙還牙而已,誰讓是妹妹先出的手。
端木紜的性子一向如此,恩怨分明,又護短,她不同於京中那些規規矩矩的名門貴女,她就像是一頭優雅的豹子,有著銳利的牙齒與爪子,誰敢犯她,她便毫不留情地反擊!
哎,偏偏受傷的人是自己的妹妹……
這下……
耿安晧看著怒不可遏的耿海,知道這次兩家怕是真的結仇了。
想著,他心裡又有些怨,他這個五妹妹實在是被母親寵壞了,太不知分寸了!要不是她主動挑釁,又何至於如此!
“國公爺,”這時,岑隱陰柔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語調雲淡風輕,“只是不小心驚了馬罷了,國公何必大驚小怪的呢!”
皇帝聽著,嘴角幾不可察地翹了翹,覺得心情舒暢。還是阿隱最瞭解他的心意。
“……”耿海銳箭般的目光一下子就朝岑隱射去,額頭青筋亂跳,臉色更是鐵青。
“阿隱,你少說兩句。”皇帝裝模作樣地斥了一句,跟著就吩咐內侍道,“章程,還不讓太醫趕緊給耿姑娘瞧瞧!”
皇帝暗暗地捏著拳頭,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也不用章程去傳話,隨行的王太醫早就提著藥箱聞訊而來,跑得是氣喘吁吁。
王太醫先給皇帝行了禮,耿安晧急忙把耿聽蓮扶到了樹下,讓她在一把圈椅上坐下,請太醫替她檢視。
王太醫一看到耿聽蓮的右臉,就是一驚,從出血量就可以看出這傷口怕是不淺。
王太醫也不敢露出異色,客氣地說道:“耿五姑娘,容老朽看看你的傷勢。”
他謹慎仔細地觀察著她臉上的傷口,好一會兒沒說話。
王太醫越是不說話,耿聽蓮就越緊張,心跳如擂鼓般越來越快,她急切地問道:“太醫,我的臉怎麼樣?”
王太醫還是沒有回答,心中忐忑,耿聽蓮右臉上的傷口太深了,幾乎傷到骨頭,怕是不好……
他猶豫了一下,斟酌著詞句道:“耿五姑娘,你臉上的傷……太深了,也許會留些疤。”王太醫說得還算委婉,言下之意其實就是說耿聽蓮恐怕會破相。
耿聽蓮瞳孔猛縮,渾身彷彿被雷擊中似的,渾身的力氣瞬間就洩了,身子幾乎癱倒下去,眼眶一下子紅了,泛起一層朦朧的水霧。
完了,她的一生都毀了!
耿聽蓮整個人就像是丟了魂似的一動不動地坐在圈椅上,剛才發生的一幕幕彷彿走馬燈般在她地閃過,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一場無盡的噩夢中,看不到一點希望。
女子的臉最為要緊,一旦破了相,以後無論她走到哪裡,都躲不開那種指指點點的目光。
她本是衛國公府的嫡女,是這京中貴女仰望的物件,可是以後,那些姑娘家看向她的目光將再不會如此了,只會是憐憫、輕鄙,甚至不屑。
她覺得自己好像瞬間從高高的雲端跌落了,身子不斷地下墜著,下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