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緋和端木珩分別挑開了車廂兩邊的窗簾,一眼就看到外面的街道上兩頭都有著褐衣、戴尖帽的東廠番子策馬賓士在街道上,聲勢赫赫。
原本離開國子監的幾個監生也被東廠番子都趕了回來,街道上停著的馬車也統統被攔住了。
“東廠辦事,國子監的人一個都不許走,全都給我回去!”
“不相干的人趕緊避讓!”
“那邊的馬車都停下,等我們檢查了才可以離開!”
“……”
那些東廠番子在街上高呼著,沒一會兒就有七八人面目森冷地守在了國子監門口,其他的東廠番子則在街道上來回巡視檢查。
街道上一下子就亂了,那些路人、那些監生以及那些來接送的馬車都驚慌失措,人心惶惶。
幾個被趕回來的監生正好與三四個要出門的監生迎面對上,都默默地退到了門檻後的庭院裡,面面相覷。
東廠的人自然不是無緣無故地封鎖國子監,很快就有人想起了之前在三味堂發生的事,不禁若有所思。
素聞東廠的探子遍佈京城的各個角落,難道說……
幾個東廠番子沿著馬車一輛輛地搜查著,那些只有馬伕的空車一律趕走,那些監生則被趕下了馬車。
“喂……”一個小鬍子的東廠番子慢悠悠地策馬來到了端木府的馬車前,正要用刀鞘去挑簾子,卻見車窗裡探出一張熟悉的小臉,差點沒從馬背上摔下去。
這,這,這不是督主的義妹嗎?!
“四姑娘,您也在這裡啊。”前一刻還面無表情的小鬍子臉上登時就掛上了殷勤無比的笑,幾乎是點頭哈腰,“真是巧了。”
端木緋笑盈盈地看著他,問道:“這位大人,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不敢當不敢當,四姑娘叫我一聲大牛就成。”小鬍子受寵若驚地說道,“就是剛剛聽說國子監有人鬧事,督主就過來看看。”
“岑公子也來了?!”端木紜也聽到了小鬍子的話,脫口而出。
她抬手將窗簾又撥開了一些,露出半張明豔的臉龐,下意識地朝街道的兩邊張望著,就看到七八丈外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不緊不慢地朝國子監這邊走來。
他身後血紅色的夕陽懸掛在西邊的天空中,街道的兩邊一眾東廠番子十步一崗地守在那裡,身姿挺拔如松,青石磚的街道中央空蕩蕩的,只有身披黑色斗篷的岑隱信步行走其上,夕陽在他身上灑下一片血色的光輝,襯得他白皙似雪的肌膚白得透明,眉目如畫。
不僅是端木家的姐妹倆,那些國子監的學生也都望向了岑隱,一個個神情肅然,彷彿看著一尾色彩絢爛的毒蛇般,不敢動彈。
岑隱本來是要直接走進國子監的,但是小鬍子殷勤地過去稟了一句,岑隱就朝端木家的馬車望了過去,端木緋很愉快地對他揮了揮手,笑得與她身旁的端木紜一樣燦爛明媚。
岑隱停下了腳步,勾唇笑了,夕陽的餘暉下,他那雙狹長深邃的眸子裡似是燃著兩簇火焰,火焰跳躍了兩下,又平息下來。
他隨手撩了一下斗篷,大步流星地朝姐妹倆走了過來。
“岑公子。”端木紜笑吟吟地對著岑隱微微頷首,神情泰然,落落大方,彷彿她面對的不是堂堂東廠督主,而是一個世交好友。
端木緋也乖巧地隨姐姐一起跟岑隱打了招呼,又從馬車裡拿出了一個紅漆木食盒道:“岑公子,我家廚娘做的栗子糕可好吃了,您試試。”
岑隱從善如流地抬手接下了。
一旁的那個小鬍子連忙殷勤地替自家督主提著這食盒,心道:四姑娘不是督主的義妹嗎?!怎麼不叫兄長反倒叫什麼公子呢?!……算了,自己想那麼多幹嘛,許是督主與四姑娘喜歡呢!
馬車裡的端木珩表情也有些古怪,怔怔地看著那個食盒消失在他的視野中,心情複雜:這栗子糕自己還沒吃上過一塊呢……
端木珩當然不是捨不得幾塊栗子糕,只不過……
他的四妹妹還從不曾親手拿過點心給他吃,難道……難道是因為他一直催她唸書的緣故?!
端木珩的目光從視窗又移向了端木緋。
覺得自己是不是該反省一下……
端木緋突然又覺得脖子後涼颼颼的,頸後的汗毛倒豎了起來。
她小心翼翼地轉頭對上端木珩若有所思的眼神,心更慌了:她也沒做什麼啊,怎麼大哥又在惦記她了?!
端木緋登時覺得自己簡直比竇娥還冤,大眼眨巴眨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