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擠出般,一字一頓,“為父已經決定了。”
這短短的一句話之間,耿海眼眸中迸射出令人幾乎難以直視的利芒,整個人就像是一把封存許久的長刀終於出鞘了,凌厲中帶著幾分陰鷙,空氣驟然間變冷。
他的話說得意味不明,可是耿安晧卻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精神一振。
三月二十九,他在雲庭酒樓裡偶然遇到岑隱、端木紜和端木緋後,回府他就和父親提出立刻逼宮,他們耿家已經沒有退路了,而且距離皇帝給的一月之期也過了近半,與其等皇帝下手,坐以待斃,還不如他們自己給自己掙一條活路,從此也不必再仰人鼻息。
彼時,耿海沒有答應,讓兒子稍安勿躁。
時間太趕了,倉促“行事”,對耿家而言,風險太大了。
這可不僅僅是攸關耿家滿門,更是一次關乎整個大盛的博弈,耿家不能輸,也輸不起!
這才短短不到十天,耿海卻不得不改變主意。
他嘆了口氣,正色道:“現在鬧成這樣,皇上肯定也有所防備了,我們行事也要更加小心謹慎才行。”耿海眯了眯眼,眸子裡深不見底。
耿安晧急切地應了一聲,一雙與耿海十分相似的眼眸中同樣凌厲如刀鋒,又道:“父親,時間緊急,我想過了,我們能調動的恐怕也只有離京最近的冀州衛和遼州衛了。”
耿海點了點頭,右手成拳在方几上隨意地敲了幾下,“加上你袁叔叔手上的神樞營……我們至少也能有七八成勝算。”
禁軍三大營除了神樞營,還有五軍營和神機營,其統領個個與耿海相熟,可是謀反不是小事,不容一點差錯,除了他的心腹神樞營統領袁惟剛以外,耿海實在不敢輕信任何人,此時此刻,他也沒有時間去一一試探、收買人心。
“簌簌簌……”
窗外的風似乎變得更猛烈了,他們的聲音還沒飄出窗戶就被風吹散了,庭院裡的樹木瘋狂地搖擺,像撩撥在耿海的心頭似的,泛起陣陣漣漪。
他沒想走到這一步,這都是皇帝逼他的!
屋子裡又靜了半晌。
耿安晧親自給耿海添茶,沉聲道:“父親,我們成事後,必要扶持一個皇子,您的意思是……”
無論是耿海,還是耿安晧,都沒想過這個天下能立刻改姓耿,這其中的變數與風險太大了,弄不好就是大盛四分五裂,還不如徐徐圖之。
十六年前,耿海既然可以掃平朝堂障礙,扶持今上登基,那麼如今他也可以!!
“是扶持一個年幼的皇子當傀儡,還是扶持三皇子……”耿安晧接著道,眸子裡明明暗暗。
若是扶持小皇子登基的話,待到日後,只要讓小皇子禪位,耿海即可“名正言順”地登基;而扶持三皇子的話,就要等耿聽蓮生下兒子,讓那個擁有耿家血脈的孩子登上那至尊之位。
兩者各有利弊。
父子倆彼此對視著,皆是思緒飛轉。
“雖然讓三皇子裡應外合更能成事,但是……”耿海既然說了“但是”,其實就等於是否定了三皇子慕佑景。
耿安晧心如明鏡,一口飲盡了杯中殘餘的溫茶水。
現在耿家倉促起事,以三皇子慕佑景的心性,恐怕是不敢冒險,即便是要試探,也該是一步步謹慎地試探彼此進退的餘地,貿然拿出自己的底牌,很有可能會弄得滿盤皆輸。
這一局,他們耿家輸不起。
答案已經自然而然地浮現在了父子倆的心中,對他們而言,一個不經事的皇子顯然更容易擺佈,也同時可以給耿家掙得幾年的時間為“禪位”做好準備。
“安晧,今天是四月初八了吧?”耿海忽然問了一句,面無表情。
耿安晧應道:“是啊,父親,已經是四月初八了。”
距離皇帝給的期限還有八天,這件事關係到耿家的存亡。
不知何時,天空中變得陰沉了下來,濃密的雲層擋住了太陽,讓四周一下子暗了下來,風更大了,枝葉“嘩啦嘩啦”地作響。
樹欲靜而風不止。
屋子裡又靜了下來,直到外面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
親隨匆匆地進來稟道:“國公爺,世子爺,華藜族的阿史那親王在外求見。”
耿海動了動眉梢,他這個時候哪有心情見阿史那,本想打發了,話到嘴邊,又改口道:“把人帶來吧。”
阿史那是哭著來的,一個大男人哭得淚流滿面,雙肩抖動,連聲音都有些哽咽。
“國公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