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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僧人們的唸佛聲聲聲不止,然而,皇帝充耳不聞,整個人好像是三魂七魄丟了一半似的,眸子幽深如那深不見底的深海。
殿內的皇帝等人跪著,殿外的眾人也跪著,他們甚至還沒有蒲團可跪,直接就跪在了那堅硬的地面上,一動不動。
這一跪,就是整整一個時辰。
當上午的法事結束時,眾人皆是鬆了一口氣。下午的法事要在未時才開始,他們都可以歇上一個多時辰了。
此刻,那些年紀大些的命婦已經跪得臉色蒼白,搖搖欲墜,那些媳婦、姑娘急忙把人給扶了起來,又喚宮人斟茶倒水搬椅子……
別說是那些嬌弱的婦人姑娘,連不少男子都有些熬不住,只覺得膝蓋鑽心得疼。
“父皇……”
阿史那起身時,微微踉蹌了一下,他身旁的世子莫隆連忙伸手扶住了他。
阿史那神情複雜,目光正看著從正殿內跨出的帝后一行人,不,他看的人不是皇帝,而是皇帝身旁的岑隱。
正午的陽光下,岑隱那白皙細膩的臉龐似乎閃著如玉般的瑩潤光輝。
阿史那好像著了魔一樣盯著岑隱那絕美而又熟悉的側臉,把他的臉與記憶中的一張麗顏重疊在了一起。
真像啊。
阿史那的眉頭動了動,移開了目光,面露沉思之色,那深邃的眼眸中隱約藏著一絲恐懼與不安。
“皇上,這邊請。”
住持在前面給皇帝、皇后等人領路,領著他們前往西廂房小憩。
皇帝、皇后以及皇子公主們有寺內的院落可以歇息,其他人就沒這麼好的待遇了,今天來的人實在太多了,皇覺寺里根本就沒有那麼多的廂房,也只能在樹蔭下給今日到場的人安排一些桌椅坐下歇一歇。
此時此刻,殿內殿外的大部分人都起身了,只剩下殿內還跪著三人,安平、端木緋和封炎。
端木緋有些擔憂地看著安平,從昨天進宮起,安平的心情就一直不太好。
端木緋心裡幽幽地嘆了口氣,看了看這對神色複雜的母子,伸手去扶安平的胳膊,“殿下,我扶您起來吧。”
端木緋笑得十分乖巧可愛,眉眼宛如弦月,那可愛的笑帶著一種奇異的感染力,讓安平覺得心口暖暖的。
安平應了一聲,在端木緋和封炎一左一右的攙扶下起了身,膝蓋跪得幾乎都麻木了。
緋兒想必也是如此……
想著,安平轉頭朝封炎看去,“阿炎,你可帶了藥酒?”她說話的同時,飛快地對著兒子眨了下右眼,意思是,你獻殷勤的時候來了。
封炎連忙點頭:“孃親,蓁蓁,我帶了藥酒……”
說話間,一個小內侍笑吟吟地走了進來,客客氣氣地給安平行了禮,話卻是對端木緋說的:“四姑娘,督主給姑娘安排了一間廂房,姑娘過去小歇一會兒吧。”
端木緋從善如流,與安平、封炎一起隨著這個小內侍也出了正殿,往西廂房一帶去了。
正午的太陽高懸藍天,四月的陽光已經帶上了幾分灼熱,連帶那迎面而來的春風也帶著些許暖意。
此時,皇帝早就到了西廂的某個院子裡,皇后等人把皇帝送到後,就退下了,在僧人和內侍的引領下,分別去了別的院落歇息。
這才短短的一上午,皇帝就覺得身心疲憊,體內彷彿被掏空似的,疲倦得渾身乏力。
他把屋裡的內侍都打發了,只留下他一個人在裡頭歇息。
廂房裡,萬籟俱寂,什麼聲音也沒有。
皇帝坐在一張圓桌旁,只覺得幾乎能聽到自己濃重的呼吸聲與那激烈的心跳聲。
砰砰砰!
皇帝面沉如水,感覺時間是那麼緩慢而難熬,心口更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掌攥住似的,讓他喘不過氣來。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快得他猝不及防,快得他直到此刻還覺得猶如置身夢境般!
他的罪己詔被篡改,如今他“弒兄奪位”的罪名怕是已經傳得天下皆知,而他要是還想坐在這個皇位上,就必須為皇兄正名……
從此以後,他慕建銘就成了得位不正的皇帝;從此以後,他慕建銘就要在史書上留下千古罵名了。
虧他這十幾年來,嘔心瀝血,日夜勤政,為大盛朝做了這麼多,才有瞭如今這番足以永載史冊的宣隆盛世。
然而,上蒼無眼,他卻落入瞭如今這種境地……
“吱呀!”
一陣粗嘎的聲音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