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了定神,目光忍不住又看向了跟在皇帝身側的岑隱。
她雖然不知道這位公子是何身份,但是看皇帝對他的態度親和而熟稔,再觀他渾身散發著一種高貴出塵的氣質,想必是哪家的貴公子,又或者公侯人家的世子……
這端木紜在外與他勾勾搭搭,私相授受,其心思昭然若揭!
真真是趨炎附勢!
像這樣的人家竟還自稱書香門弟,真是斯文掃地!
付盈萱半垂眼簾,眸『色』愈發幽暗,對於這外表風光的端木家更為失望了。
皇帝大馬金刀地在亭子一角坐下了,語氣親和地對著眾人說道:“別這麼拘謹,都坐下吧。”
皇帝既然這麼說了,眾人也就從善如流地應下:
“謝父親。”
“謝慕老爺。”
付盈萱、付思恭也跟著坐了下來,姿態優雅。
在短暫的震驚後,兄妹倆都冷靜鎮定下來,神情舉止又變得落落大方。
皇帝飲了杯茶水後,把玩著手裡的茶杯,隨口說道:“端木四丫頭,我剛才好像聽你和這位姑娘提起藍魏的那把‘海月清輝’?”
端木緋點頭應了一聲,隨口道:“是啊,慕老爺,剛才付姑娘與我說藍魏先生就是在這大平山上擇良材斫琴,製成了‘海月清輝’。”
付盈萱眸光微閃,心中不禁浮現某個念頭:難得皇帝在此,若是皇帝認可了自己的想法,那可是自己一洗國公府之恥的大好機會。
付盈萱微微一笑,欠了欠身,得體地介面道:“慕老爺,我正和端木四姑娘論琴呢。我以為那‘海月清輝’是幾十年難得一見的好琴,可是端木四姑娘覺得宣國公府的楚大姑娘生前所制之琴‘春籟’,比之‘海月清輝’也不遑多讓。”
皇帝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說道:“這‘春籟’竟是如此好琴?”
藍魏出身制琴世家,更是藍家幾代少見的制琴奇才,可是這制琴不僅要好的制琴先生,還要有可遇而不可求的良材,便是藍家在“海月清輝”之後,也多年沒出名琴了!
付盈萱正『色』道:“慕老爺,我與端木四姑娘在此問題上有所分歧。‘春籟’是楚大姑娘根據古籍記載的落霞式揣摩製成,雖然外表華麗,卻是一把挑人之琴。這世上能彈那琴之人屈指可數。依我之見,琴乃器,琴之魂是為人,應是人擇琴,而非琴擇人。一把好琴自當誰都能用,什麼曲子都能彈,而非有如此多的侷限。”
付盈萱直抒胸臆地侃侃而談,說到琴時,那張秀麗的小臉上容光煥發,眸子更是熠熠生輝,看來自信而從容。
皇帝看著幾步外的付盈萱,嘴角微微翹起,眼底『露』出一絲興味,連手上的摺扇都搖得慢了下來。這位付姑娘倒是有趣得緊!
皇帝目光幽深地盯著付盈萱看了一會兒,轉頭看向了正捧起茶杯的端木緋,“小丫頭,你怎麼看?”
端木緋才剛捧到胸前的茶杯只好又放了回去,歪著小臉道:“慕老爺,照我看,琴技比琴更重要。”她伸出一根食指舉例道,“比方說,同一首曲子,可不是誰都能彈的。”
付盈萱皺了皺眉,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宣國公府裡的那首《十面埋伏》,淡聲道:“端木四姑娘,雖然那日我沒能彈完《十面埋伏》,但是那不過是琴的問題。”若是用她自己的琴,她有自信她彈出來的《十面埋伏》不會輸給任何人!
話不投機半句多。端木緋看了付盈萱一眼,也不再說話,又捧起了她的茶杯,笑『吟』『吟』地享用著這沁香怡人的茉莉花茶。
付盈萱盯著端木緋那微微彎起的嘴角,只覺得她的笑容中透著濃濃的諷刺,如此刺眼。
自從宣國公府的茶會後,她心口就一直憋了一口氣,她一直勉強壓抑著,到了此刻,終於爆發了出來。
“端木四姑娘,”付盈萱目『露』挑釁地看著端木緋,下巴微揚,“你可敢與我再比一次?”
端木緋的櫻唇正好湊在了杯緣上,聞言,有些傻眼了,緩緩地眨了眨眼。怎麼莫名其妙又要比?!
付盈萱霍地站起身來,對著皇帝的方向福身行禮:“還請慕老爺為我和端木四姑娘評判一番。”
“有意思!”皇帝“啪”地收起了手裡的扇子,眼裡的興味更濃了,“可是這裡沒琴……”
付盈萱勾唇笑了,“我帶了琴來,就在山腳的馬車裡。擾煩慕老爺在此稍候。”
說著,付盈萱吩咐丫鬟道:“雁楓,你去山下取琴來。”
“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