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連窗外的蟬鳴聲都停了下來,屋裡屋外靜了片刻。
“紜姐兒,緋姐兒,這事兒你們知道就行了。”李太夫人看著兩個外孫女慈愛地笑了,表面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男孩子皮厚,被打幾下而已。吃一塹長一智。”
話是這麼說,但是李太夫人的眉眼間還是難掩心疼之色。看孫子遭了這樣的罪,當祖母的又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辛氏也在一旁忙不迭附和道:“疼,才能記住教訓!”
李廷攸聞言嘴角抽了一下,真懷疑自己是不是親生的。
這時,一個捧著托盤的青衣小廝打簾進來了,一股濃濃的藥味撲鼻而來。
李廷攸該上藥了,端木紜和端木緋自然就起身避開。
端木緋親暱地挽著李太夫人,脆聲安撫道:“外祖母,您且稍安勿躁,這件事對於攸表哥說來,焉知非福!”
頓了一下後,她彎著嘴角笑了,又道:“攸表哥最近就留在府裡好好‘反省’,暫時別出門了。”
“是啊,外祖母。”端木紜也是附和道,“別的先不說,讓攸表哥養好身子才是要緊。”
李太夫人怔了怔,也就應了。無論如何,這個時候李廷攸確實應該避一避風頭。
李廷攸十分聽話,此後就藉著受傷之名閉門不出,對著神樞營那邊也一再強調自己有負皇恩,要閉門思過。
反觀韓士睿,隨著這次剿匪有功,得封了正四品指揮僉事,在皇帝面前更加露臉。
李廷攸連著十日沒去神樞營,韓正睿新官上任三把火,連連派人來喚,聲稱李廷攸三天後不回營,就革職查辦;而李廷攸還真的“賭氣”地沒回營,沒隔幾日,反倒是進了戶部,作為封炎的副手,一同處理“鹽引制”的事宜。
當端木緋得知這個訊息的時候,正在小書房裡打棋譜,她看著碧蟬愣愣地眨了眨眼睛,連手裡的白子都忘了放下去。
現在朝野上下多不看好“鹽引制”,李廷攸一個將門子弟卻莫名其妙地被調到了戶部,在別人眼裡,就像是被“發配”了一樣,再無聖寵。
但是端木緋卻知道封炎在鹽制一事上所圖甚大,李廷攸去戶部是一個莫大的機會,比他繼續留在神樞營屈居於韓正睿之下要好多了,也許這正是封炎把李廷攸調去戶部的用意。
哎——
端木緋幽幽地發出一聲無聲的嘆息聲,覺得李廷攸就和她一樣,上了封炎的這艘賊船就下不來了,真是可憐哪!
看在他們同坐一艘船的份上,等下個月外祖母和二舅母走了後,她就好心每季送他些料子,免得他不小心又穿了過時料子出門。
端木緋正要把手裡的白子落下,一旁的門簾被人從外面挑起,綠蘿進來了,屈膝稟道:“姑娘,太夫人派人過來請您過去永禧堂,說是賀家那邊的六表姑娘來了。”
端木緋應了一聲,把黑子“啪”地放在棋盤上,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來,理了理頭髮,又撫了撫衣裙,就頂著七月的大太陽去了永禧堂。
端木緋抵達時,端木紜已經在那裡了,還有端木綺、端木緣等其他姐妹們也到了,屋子裡一片朝氣蓬勃,鶯聲燕語。
端木緋不緊不慢地朝前走去,同時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此刻坐在賀氏身旁的姑娘。
那位姑娘看來十四歲左右,穿著一襲鵝黃繡竹葉梅花長襖搭配蟹殼青撒花馬面裙,一頭青絲挽著朝雲近香髻,簪著一對栩栩如生的石榴珠花,膚白如脂,眸若秋水,看來清麗端秀,渾身上下透出一股嫻靜大方的氣質。
待端木緋行禮後,賀氏就笑眯眯地介紹道:“緋姐兒,這是你賀家表姐,閨名令依,在家中排行第六。”
接著賀氏又向賀令依介紹了端木緋,兩個小姑娘就“表姐表妹”地彼此喚了一聲,見了禮。
賀氏今日似乎心情甚好,臉上喜笑顏開,連眉目都柔和不少,打發端木緋坐下後,她就看向了端木緋身旁的端木紜,又道:“紜姐兒,你的笄禮準備得如何了?”
這還是賀氏頭一次問到了端木紜的笄禮。
“謝祖母關心,一切都好。”端木紜欠了欠身,隨口應付了一句。
賀氏其實也不是真的關心,這也不過是一個話引子罷了。
緊接著,賀氏就又道:“我聽你們祖父說,你們打算請你們外祖母當及笄禮的正賓,不錯。再有涵星當贊者,那現在就只差司者了。”頓了一下,賀氏慈祥的目光看向了右手邊的賀令依,“就讓依姐兒來當你的司者好了。”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