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於吧?”那個年輕人下意識地驚呼道,雙目微瞠,似是受到了驚嚇。
“怎麼不至於!”那中年儒生拔高嗓門正色道,“我一個族兄前幾日去京城訪友時,親耳聽那個帶兵的小將軍說,平民百姓那是命如螻蟻,死不足惜!當時街上很多人都聽到了,這事現在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你們隨便去問問就知道了!”
不知何時,說書人的聲音已經停下了,然而,沒有人在意,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中年儒生的身上,附近還有不少路人也被吸引了過來,這個茶鋪被圍得裡三層外三層,一片交頭接耳的私議聲。
“這也太過囂張了吧!難道就他們這些貴人的命是命嗎?”那個年輕人越說越激動,拍案而起,整個人義憤填膺。
“就是啊,我們這些平頭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把家裡的男丁都拉走,還讓不讓人過日子了?!”
“這是要讓我們都斷子絕孫啊!”
“……”
四周其他人也都是滿腔義憤,情緒越來越激動,如同那海面上的怒浪,一浪還比一浪高,群情激憤。
“我看啊,聖上英明,這種事一定是有奸臣當道,矇蔽聖聽,不如我們上萬民書,讓天家知道我們百姓的難處!”
“不錯。聖上一定會為我們這些百姓做主的!”
周圍的百姓彷彿是溺水的人瞬間抓住了一根浮木般,一個個都目露異彩,人群中的附和聲越來越多,這個小小的茶鋪就像是一鍋快要煮沸的沸水般沸騰著,喧囂著。
不知不覺中,眾人都以那個中年儒生為中心聚攏在一起,又有人主動跑出茶鋪去隔壁的攤位買了筆墨紙硯回來。
端木緋默默地吃完了碗裡的最後一個餛飩,忍不住又悄悄地瞥了封炎和安平一眼,又默默地舀著鮮香的餛飩湯送入口中。
今天是九月初九,十五年前的今天,對安平來說,應該是天崩地裂吧,但是安平還是那個安平,沒有怨天尤人,她就像是牡丹,便是天下百花為討女帝歡心而綻放,牡丹亦不會折腰,自有風骨。
“保家衛國,這要是連家也沒有了,談何衛國!”沉默許久的端木紜擦了擦嘴,忽然說了一句,神情堅定。
安平有些意外地看著端木紜那張明豔的小臉,紅潤的唇角輕揚,笑意蔓延至眼角眉梢。
她知道端木紜和端木緋都是自小在北境長大的姑娘,四年前因為父母雙亡才來京投靠祖父端木憲。
在北境的經歷讓這兩個看似與一般貴女無異的小姑娘骨子裡如勁松般堅韌,見地更是不凡。
有其姐必有其妹,有端木紜這樣的長姐,難怪能把未來兒媳婦養得這般好。
這對姐妹倆都是好孩子!
“我們走吧。”安平看也沒看四周的其他人,優雅地站起身來,老嬤嬤急忙去結了賬。網
當安平一行人出了鋪子時,公主府和端木家的馬車也過來了,安平、端木紜和端木緋各自上了馬車,封炎買的那些東西也都從奔霄的身上撤下,分成兩半被搬上了兩輛馬車中。
車伕吆喝聲和揮鞭聲自車外傳來,馬車裡的端木緋忍不住挑開了窗簾一角,往茶鋪的方向望去,但見那些茶客簇擁著那中年儒生從茶鋪裡走出,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張萬民書,朝集市裡的那些攤位走去,一家接著一家,說明緣由,那些百姓神情各異,有的遲疑,有的驚訝,有的憤然,有的堅定……
大部分人都在那張萬民書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當端木緋收回目光時,雙眼一不小心就對上策馬在馬車旁賓士的封炎,心口一顫,不禁想起了封炎曾兩次莫名地扯下她車簾時的情景,手一抖,下意識地放下了窗簾。
回程的這一路,馬車裡靜悄悄的,端木緋閉眼假寐,大腦放空狀,只當自己今天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聽到,完全不想問封炎接下來要幹什麼。
沒錯,她什麼也不知道。
她也就是出來登高踏秋,買了些絹花,吃了碗餛飩而已。
“得得得……”
兩車一馬在凌亂的馬蹄聲與車軲轆聲中回了京,封炎和安平先把姐妹倆送回了端木家,方才回了公主府。
對於端木紜而言,重陽節還只是剛剛開始,她還要準備傍晚的祭祖事宜,不過比起去年,她如今可說是遊刃有餘,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讓賀氏和小賀氏婆媳倆完全挑不出錯處。
等到府裡的香燭味徹底散去,已經又是一天來臨了。
重陽後,秋意越來越濃,五彩繽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