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暗暗,心亂如麻。
江德深放下茶盅,嘆道:“更何況,今上沒有立太子。”
承恩公的臉色更難看了。是啊,今上沒有立太子,倘若慕炎真的是崇明帝之子,也代表他與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他們一樣,也可以是皇位的繼承人選。而且今上得位不正,又昏庸無度,如今朝堂上、百姓中對皇帝不滿的人不在少數,怕是會有不少人因此支援慕炎……
江德深細細地觀察著承恩公的面色,沒漏掉他的每一個表情變化,又嘆了口氣,道:“國公爺,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說不定我們累死累活,最後卻變成為‘他人’做嫁衣了。”
承恩公眉宇深鎖,面沉如水。他有點明白江德深的意思了。
他們在這裡累死累活,哪怕鬥垮了岑隱,說不定,封炎從南境回來就要“坐收漁翁之利”了。
承恩公緊緊地握住了拳頭,看著茶湯裡那沉沉浮浮的茶葉,久久沒有說話。
雅座裡靜了下來,只剩下外面戲臺和大堂的吟唱聲、叫好聲、鼓掌聲此起彼伏地傳來。
見承恩公垂眸思索,江德深勾了勾唇,不動聲色地提議道:“國公爺,不如我們合作,您意下如何?”
合作?!承恩公抬起頭來,回過了神,冷笑了一聲,反問道:“合作之後,那皇位歸誰?!”
天底下可沒有兩個皇子一起登基的道理!
江德深似乎早料到承恩公會這麼問,面不改色,毫不猶豫地答道:“自然是三皇子殿下。”
真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承恩公的眼神更冷,再次站起身來,打算離開,卻又一次被江德深攔下了:“國公爺,且再聽下官一言。”
江德深合上了雅座的窗戶,把外面的聲音隔絕在外,雅座裡一下子安靜了不少。
江德深又道:“國公爺,您仔細想想,皇后娘娘膝下也沒有親子,登基的是三皇子,亦或是四皇子重要嗎?!”
“自是不同。”承恩公理所當然地說道。
四皇子自小就記在皇后的名下,是皇后名義上的親兒子,承恩公府也是四皇子名義上的舅家。
謝家能得封承恩公的這個爵位是因為他是皇后的兄長,是因為外戚,要是沒有帝后額外開恩,這個爵位甚至不能傳給他的兒子。
可是,如果四皇子登基了,那麼謝家作為新帝的舅家,這份榮耀與富貴至少還能保三代。
江德深似乎知道承恩公在想什麼,早有準備,含笑道:“國公爺,要是三皇子殿下記在皇后娘娘名下呢?”
承恩公皺了皺眉,提醒道:“江大人,別忘了三皇子可是有親母的!”三皇子要是拋棄自己的生母,怕是會聲名有瑕,又如何登上那至高之位?!
“國公爺還不知道吧?寧妃娘娘多病,太醫說她已經撐不過幾日了。”江德深沉聲道。
“……”承恩公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心道:江寧妃病了嗎?
他倒是不曾聽說過這件事。
承恩公沉默了,嘴唇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直線,開始仔細考慮江德深的提議。
四皇子最近很不聽話……
想起最近發生的那些事,承恩公的瞳孔越來越深邃,晦暗。
那日在露華閣,四皇子任人欺辱侄女謝向菱;
承恩公夫人幾次進宮想求見皇后,都被攔在宮門外,四皇子卻一直聽之任之,不敢有任何反抗;
還有在朝堂上,他們拼盡全力給四皇子製造機會,可是四皇子卻是連個屁也不敢放。
四皇子遇上岑隱就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在大皇子跟前也是不爭不奪,如此怯懦,如此沒用,實在是難當大任!
本來,承恩公已經在認真地考慮是否放棄四皇子,再另選一個好控制的小皇子。
但是,假若江德深的猜測沒有錯,慕炎真的是崇明帝之子,扶持小皇子的這個計劃怕是不可行了。
小皇子登基,在幾年間定是難當大任,難免需要太后垂簾聽政亦或是由攝政王攝政扶持幼帝,這滿朝文武怕是會覺得與其讓一個沒成年的小皇子登基,還不如由慕炎登基呢。
所以,至少要是一個成年的、有能力的皇子,才能讓朝臣接受。
雅座裡又靜了下來。
承恩公身旁的幕僚同樣在沉思著,神色變化不已,今天得到的訊息遠遠超出他的意料。接下來的選擇怕是每一步都會影響謝家的命運。
江德深見承恩公若有所思的樣子,眸底飛快地掠過一道利芒,一閃而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