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聞聲朝慕佑顯看去,揖了揖手,“小弟聽聞大皇兄回京,本想著待會兒再登門拜會,與大皇兄敘舊,沒想到在此巧遇。”
雖然對方說是巧遇,可是慕佑顯看得出來四皇子是故意在這裡候著他的。
慕佑顯若無其事地說道:“四皇弟,為兄真要去養心殿看看父皇,四皇弟可要一起?”
“原來大皇兄也是要去探望父皇,巧了。”慕佑易含笑道。
兄弟倆一邊說,一邊繼續朝著養心殿的方向走去。
慕佑易低低地嘆了口氣,“父皇病了快兩個月了,一直昏迷不醒,太醫院想盡了辦法,也束手無策……小弟雖有心,卻也無力,除了每日去養心殿探望父皇,什麼忙也幫不上。這兩個月來小弟心神不寧,除了父皇的病,是做什麼都沒心思,連學業都耽誤了。”
說著,慕佑易一臉慚愧地嘆了口氣。
慕佑顯眸光一閃,朝身旁的慕佑易斜了一眼。
若是沒有貴妃之前的提點,他也許會以為慕佑易只是隨口發個牢騷。
但現在說者有心,聽者也有意,慕佑顯細細一品,就覺得慕佑易這番話意味深長。
他顯然是在委婉地告訴自己,如今父皇重病,他身為兒子沒有心思去爭權奪利,都是皇后和承恩公府在上躥下跳。
慕佑顯微微一笑,得體地接了一句:“四皇弟的一片孝心,想來父皇也是知道的。”
慕佑易唏噓地嘆了口氣,沉聲道:“聞先生時常教導小弟,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父皇重病,小弟身為人子,卻無所作為,還……”
他欲言又止,最後又化成了一聲無奈的嘆息聲,“真是慚愧!幸好大皇兄回來了,小弟也有了‘主心骨’了。”
慕佑顯心中有些複雜,離京兩年多,果然是物是人非,連那個曾經靦腆溫和的四皇弟都長大了,這般會說話了。
他面上不顯,安撫道:“四皇弟,莫要多慮,一切盡我們所能便是。”
說話間,養心殿出現在前方。
守在殿門口的兩個小內侍連忙給兩位皇子行禮:“大皇子殿下,四皇子殿下。”
養心殿裡,除了被圈禁的二皇子與邊緣化的三皇子外,五皇子等其他幾位皇子、幾位內閣大臣以及幾個宗室親王都在,氣氛莊重肅穆。
殿內的眾人也看到了大皇子和四皇子和樂融融地一同前來,面上難掩驚訝之色。畢竟這朝堂上誰人不知如今皇后和承恩公府整天上躥下跳的,把大皇子視作眼中釘,可是兩個正主此刻看著卻是一片兄弟和樂的樣子。
唯獨端木憲一臉的驚喜。他上下打量著明顯長大了不少的外孫,心裡頗為欣慰,也頗為感慨。
“參見大皇子殿下,四皇子殿下。”眾人先給兩位皇子行了禮,接著又是皇子與幾位宗室王爺們的見禮,花了一盞茶功夫才算寒暄完。
接著,眾人就在大太監袁直的引領下,進了寢殿。
當簾子挑起時,一股濃重的藥味與檀香味就撲鼻而來,空氣有些沉悶,就像是夏日雷雨前那種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沉悶。
寢殿中,有五六個內侍服侍在旁邊,各司其職,還有一個頭發花白的太醫在時刻待命。
一下子湧進十數人讓原本還算空曠的寢殿變得擁擠起來,袁直揮手示意太醫和幾個內侍先退了出去。
慕佑顯隨慕佑易等幾個皇子走到龍榻邊。
皇帝靜靜地躺在榻上,身上蓋著一方明黃色繡五爪金龍的錦被,他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臉頰瘦得凹了進去,鬢間夾著不少銀絲。
這是他的父皇!
對慕佑顯而言,這張臉既熟悉,而又那麼陌生。
這還是兩年半前他離開京城時,那個高高在上、意氣風發的父皇嗎?!
現在的父皇,看著是那麼虛弱,那麼無力,那麼……
此刻,慕佑顯的心情複雜得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難以形容。
這些年,他在南境看到了、也聽到了許許多多他曾經根本就想象不到的人與事……
去了南境,他才知道自己不過是養在宮中的一株嬌蘭。
京城的繁華不過是所謂盛世的假相罷了,這個大盛就像一棵被白蟻蛀空的大樹般,早就千瘡百孔了。
父皇自詡是盛世明君,宣隆盛世繁華似錦,百姓全都豐衣足食,曾經天真的他也這麼認為,可是現實在他臉上甩了一巴掌,又一巴掌,把他從虛幻的夢境中打醒,讓他看到了假相之下那殘酷的真相。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