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酷刑已經把耿海徹底變成了另一個人,他不再高高在上,曾經的自信早就蕩然無存。
他已經被徹底擊潰了!
如今的耿海早就不再奢望耿安晧他們會來救自己,他已經被遺忘了,他只是一個活死人了。
他,只求一死!
但是沒有岑隱的命令,他連死都不行。
匍匐在地的耿海仰首看著站在牢房外的岑隱,他穿著一身簡單的寶藍直裰,頭髮半披半束,隨意悠閒得很,彷彿只是到此一遊般。
短短一年,耿海覺得像是一輩子這麼漫長。
今非昔比。
岑隱依舊高貴優雅如謫仙,而自己卻是卑微低賤到了塵埃中……
“我說過,”岑隱俯視著耿海,嘴角似笑非笑,“你會活著看著耿家覆滅。”
將耿海挫骨揚灰也難消他心頭之恨,難慰父王、母妃和姐姐在天之靈!
岑隱幽魅的聲音漸冷,似是從地獄而來,“令郎很快就要進來陪你了!”
他彷彿只是在宣佈一個事實般。
原本雙眸晦暗的耿海一瞬間雙目瞠大,眼睛幾乎瞪凸了出來。
“薛昭,你要做什麼?!”
他厲聲質問道,渾濁的瞳孔中翻湧著異常強烈的情緒,有恐懼,有絕望,有憤怒,也有悔恨。
岑隱抬起空閒的左手,在右肩上隨意地撣了撣。
一片殘葉自他肩上飄落,飄飄蕩蕩地落在了地上,被蟲齧咬出好幾個洞的葉片黯淡無光。
在燭火的光輝中,岑隱那異常紅豔的薄唇微微翹起,噙著一抹別具深意的淺笑。
耿海的眼睛幾乎瞪到了極致,強烈的恐懼蔓延至全身,如狂風暴雨般湧動,將他徹底支配。
他底氣不足地呢喃道:“薛昭,皇上不會讓你如願的……”
沒錯。
皇帝即便是對衛國公府再忌憚,也會留著衛國公府,以示他的寬宏大量,以示他的顧念舊情……
想著,耿海的雙手不禁緊緊地攥成了拳頭,眸子裡閃閃爍爍。
岑隱慢悠悠地說道:“如今北境戰事又起,五軍都督府卻在肆意拖延,延誤軍機……這是令郎自己送到我手上的機會。”
耿海幾乎無法直視岑隱,心如擂鼓,身子更是不自主地微微顫抖起來。
他的兒子他知道。
他的兒子雖然並不是驚才絕豔之人,但也不至於蠢到延誤軍機,會這麼做,肯定是被人逼得失了方寸。
這個人自然是薛昭。
薛昭對自己恨之入骨,是絕對不會放過耿家的,肯定是薛昭利用他的權勢給兒子挖坑呢!
偏偏兒子至今還不知道薛昭的底細,敵在暗,我在明,只憑這一點,局勢就對兒子太不利了!
岑隱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地轉過了身,唇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狹長幽深的眸子在燭光中閃著令人心驚的冷芒。
他只是這麼輕飄飄的一眼掃來,渾身就釋放者一種莫名的威懾力。
對方的這一眼驗證了耿海心中的猜測,心急墜直下,沉到了無底深淵。
眼看著岑隱轉身就要離開的樣子,耿海急了。
耿海卑微地匍匐在地,用盡身上殘餘的力氣連連磕頭求饒:“薛昭,你饒了耿家吧!”
“只要你饒了耿家,我願意把五軍都督府的人脈都給你,你們想要謀朝篡位……不,撥亂反正,正需要人手。”
“我們耿家可以幫你的!”
沒錯,他們耿家還是有利用價值的,有他,薛昭和封炎就可以事半功倍!
岑隱靜靜地看著耿海,狹長的眸子裡平靜無波,如同覆了層寒冰似的。
他的心裡既沒有快意,也沒有動搖,更沒有失望。
耿海其實還是那個耿海,那個十幾年前貪婪陰險的耿海。
在耿海的心中,只有他自己和他們耿家的權勢。
明明他們耿家已經比這世上的許多人要尊貴,明明衛國公的位置已經是位高權重,可是耿海不知足,他想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不在意誰是皇帝,他不在意這江山百姓,他不在意北境會如何……
這麼多年了,耿海還是一點沒變!
岑隱淡淡道:“五軍都督府的人脈,連令郎都把控不了,你如今可是個‘死人’了,又要怎麼給我!”
“可以!”耿海彷彿看到了一絲希望,連忙道,“我有他們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