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江南官員富商孝敬皇帝的“心意”。
回程如去程般走走停停,旱路與水路交替。
二月二十八日,皇帝抵達江寧府,與群臣一覽江寧風光,還參觀了江寧織造;
三月十六日,皇帝到彭城閱視河工,賞上千拉縴河兵一月錢糧;
三月二十日,皇帝抵達了黃、淮、運三河交界,檢視堤壩,巡視橋閘後,渡過黃河;
四月十一日,皇帝拜謁至聖林,題詩作賦。
有岑隱在,皇帝彷彿更加自在了,只顧著遊山玩水,一路北上又納回來幾個姑娘,至於巡民生觀兵演等事務,全數交給了岑隱和三位內閣大臣,就連京城那裡送來的奏摺也都交給了岑隱來批閱。
皇帝在一眾官員的陪同下去了至聖林,封炎今天沒有隨駕,一早就悄悄下了船,策馬去往汶陽城西,一直來到一條空曠的小巷子裡。
他翻身下馬,由著奔霄自己去玩,自己則走到一棟連匾額都沒有的宅子前,抬手敲響了大門。
“篤篤、篤篤篤”
敲門聲以某種節奏響起,在這空無在這空無一人的巷子裡尤為清晰響亮。
朱漆大門“吱”地被人從裡面開啟了,一個長隨打扮、身形勁瘦的中年男子飛快地看了封炎一眼,就請他進去了。
“公子,請。”
關門之前,那長隨朝門外的巷子裡來回看了看,才放心地關上了門。
巷子外靜悄悄的,只有一匹矯健的黑馬徑自朝著巷尾的幾棵大樹跑去,“得得”,輕微的馬蹄聲迴響著。
宅子裡比巷子裡還要安靜,彷彿一座無人的空宅,走在前面引路的隨從也不說話,領著封炎穿過一片青石板庭院,拐過一個彎,又走過一小片翠竹林,沿著一條鵝卵石小道往前走,就看到了一個飛簷翹角的八角涼亭靜立在池塘邊。
長隨停下了腳步,只伸手做請狀。
封炎閒庭信步地朝涼亭的方向走了過去,步履不疾不徐,神情愜意。
此時不過是巳時,日頭漸高,陽光正暖,周圍的丁香花正開得如火如荼,一穗穗淡紫色的小花如水晶似紫玉,星星點點地點綴在枝頭。
風一吹,淡淡的花香瀰漫在空氣中。
涼亭中有兩人,一人坐,一人站,皆是四十來歲。
二人似乎聽到了腳步聲,轉頭朝封炎的方向望了過來。
那站立的男子看來四十出頭,中等身量,一襲藏藍袍子掩不住他的將軍肚,鬢髮間摻雜著幾縷銀絲,乍一看,就像一個養尊處優的鄉紳,再一觀,就會發現他的一雙眼眸精光四射。
藍袍男子目光銳利地直視著封炎,與此同時,原本坐著的男子也站了起來,只見他青衫綸巾,一派儒雅斯文。
封炎還是一派似笑非笑的樣子,彷彿完全不在意藍袍男子那灼熱銳利的視線,徑直走到了涼亭前。
涼亭中著青衫的儒雅男子率先對著封炎拱手道:“公子。”
“華總兵,”封炎在亭子外停下了腳步,隨意地拱了拱手,先是對著青衫男子,然後是對著藍袍男子,“董大人。”
這兩位正是青州總兵華景平和皖州衛都指揮使董慶達。
背手而立的董慶達還在上下打量著封炎,十七歲的少年身形挺拔如一叢青蔥翠竹,一身玄色萬蝠流雲暗紋直裰,鑲以暗銀色繡花滾邊,腰束鑲翠玉繡雲紋腰帶,鴉羽似的烏髮鬆鬆地束起,形容間就透著那麼一股子隨意率性的味道。
金色的陽光柔和地灑在少年的臉上、身上,襯得他那雙鳳眸愈發漆黑明亮。
涼亭擋住了上方的陽光,董慶達立於亭子的陰影中,臉上的五官顯得有些模糊暗沉,瞳深如夜。
他不是第一次見到封炎,此刻卻有一種彷彿今天才認識他的感覺。
董慶達沒有出聲,封炎也不在意,徑自在涼亭裡撩袍坐下了,伸手做請狀,“華總兵、董大人請坐。”
寥寥數語就透出一種反客為主的味道。
華景平應聲坐下了,而董慶達的雙腿卻牢牢地釘在了原地,一雙眼睛黑得深不可測,開門見山地問道:“封炎,那封遺詔是你‘弄’出來的?”
封炎也不強求對方,挑了挑眉,一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邊說道:“遺詔是真的。”
“你……有何證明?”董慶達再問道。
他眯眼看著封炎,在他銳利的眼眸下,似乎任何秘密都無所遁形。
封炎執起水杯,成竹在胸地說道:“遺詔上的印璽、筆跡皆是證明。”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