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次地自請,一次次地被拒。
北境岌岌可危,可是皇帝還在自欺欺人。
北燕連戰連敗?!
這勇武大將軍蘇遂昌還真是深諳措辭之道,靈武城一時沒有攻下,就是他們大盛贏了嗎?!
十幾萬敵軍都打到了家門口,卻還要粉飾太平……一旦北燕援軍趕到靈武城,後果不堪設想。
有時候,君然真想不管不顧地直接離京,可是妹妹和母妃還在京城,如果他私自離開,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下來,那他的親人會落得什麼樣的結局?!
君然只是想想,就覺得心痛如絞。
君然咬牙深吸一口氣,還要再說,就坐在他斜對面的封炎驀地站起身來。
殿內眾人的目光都自然而然地看向了封炎,其中也包括端木緋。
封炎先君然一步開口了,抱拳自請道:“皇上舅舅,不如由外甥去北境吧!”
他這句話落下後,眾臣面面相覷,殿上更靜了。
封炎還在繼續說著:“皇上舅舅,外甥聽母親說,當年崇明舅舅任太子時,也曾親自去過北境,協同鎮北王府,統領三軍,橫掃了北燕的瓦圖郡。外甥雖然不才,體內也流淌著慕氏血脈,還望皇上舅舅成全。”
殿內的眾臣一個個皆是垂首,覺得這個封炎簡直就是哪壺不該提哪壺,誰不知道崇明帝是今上心中的一根刺,這不是討打嗎?!
皇帝一口氣梗在胸口,臉上陰晴不定,右手緊緊地抓住了御座上的扶手。
此時此刻,連時間似乎都放慢了,眾人的頭更低了,一動也不敢亂動。
像禮親王妃這種年老體衰的命婦,心裡都有幾分後悔了,早知道今天的千秋宴會搞成這樣,她還不如告病呢!
而李太夫人和辛氏這種武將人家的女眷,卻有一種唇寒齒亡的心寒:簡王世子自請往北境,皇帝卻遲遲不應,是為何故,不言而喻。
武將在外廝殺戰場,以命為這大盛搏一片盛世太平,怕就怕君臣不一心,死得冤枉,敗得冤枉!
想到自家戰死海上的三郎、四郎,想到自己戰死北境地的女婿,李太夫人望著前方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皇帝,心裡茫然了。
皇帝沒說話,殿內的沉寂持續著。
突然,一陣穿堂風自殿外猛地拂了過來,幾乎是同時,一個陰柔的男音不疾不徐地響起:“皇上,您早已下旨命君世子去北境協助簡王,哪有朝令夕改的道理。君世子也該動身了。”
眾人皆是下意識地仰首望去,就見皇帝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紅色的身影,袍裾隨風飛舞。
那抹鮮紅色瞬間成為整個殿宇中所有目光的焦點。
眾臣皆是如釋重負,以袖口擦著冷汗,暗道:岑督主肯出面就好!
端木紜和端木緋也都望著前方的岑隱。
端木紜眉眼含笑,目光落在了岑隱佩戴在腰側的那個靛藍色荷包上,柳葉眼滿足地眯了眯。他果然喜歡!
端木緋只看了岑隱一眼,就默默地垂首去喝自己的果子露,沒敢去看封炎,心裡浮現一個念頭:看來君然這件事十有八九要成了。
還是阿隱最貼心,給了自己一個臺階下!皇帝也同樣鬆了一口氣,兩害取其輕,比起封炎,他寧可讓君然去北境。
皇帝故作豪爽地笑了,“朕也是覺得三伏天熱,想著近日上路容易染暑氣。君然,既然你已經萬事俱備,那朕就準你明日啟程。”
他眸色幽深地看著下方的君然,慢慢地轉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多謝皇上。”
君然喜出望外,連忙單膝下跪,對著皇帝抱拳行禮,聲音鏗鏘有力,原本如同一張拉滿的弓弦般繃緊的身子此時總算放鬆了不少。
皇帝神色淡淡,道了聲“起來吧”,就徑自執起酒杯,慢慢地飲著酒水,眸光明明暗暗。
君然站起身來,心頭的鬱結一掃而空。
他朝封炎拋了一個感激的眼神,意思是,大恩不言謝。
他自己也知道他今天魯莽了,方才也幾乎以為今日會再次失望而歸,沒想到封炎能夠順著自己的話來,幫了他的大忙。
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中,君然撩袍坐下了,他執起酒杯對著封炎遙遙地比了比,也算是敬了他一杯離別酒。
不管怎麼樣,他能去北境就好!
希望父王能撐到他趕到才好!
當香醇的酒水自喉頭灌入腹中時,他的嘴裡泛起些許苦澀的味道。
君然強壓下心中的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