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監,就見惠蘭苑的大門還緊閉著,顯然女學還未下學。
惠蘭苑平日裡不招待男客,眾人只得候在了大門口。
今日國子監下課比平日裡早了半個時辰,這時還不到午時,太陽高懸在碧空之中,熾熱的陽光曬在頭頂上,簡直快要燒起來似的。
沒一會兒,就見蕙蘭苑的大門“吱”的一聲被人從裡面開啟了。
等在那裡的監生們登時就伸長脖子張望過去,就見戚氏與一個著丁香色交領蘭花刺繡長襖的姑娘不疾不徐地朝大門方向走來。
季蘭舟嘴角噙著一抹清淺的微笑,款款走來,纖細的身形清瘦如竹,面板白皙如瓷,渾身散發著一種弱不禁風的氣質,讓人不由心生憐愛,感覺她彷彿會被一陣風給吹走似的。
一眾監生都猜到了這位清麗纖弱的姑娘想必就是那位季姑娘,一道道審視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心裡暗道:果然是相由心生啊!
端木珩也看著季蘭舟,耳邊再次響起了那天她和四妹妹的那番對話,眸子裡幽深如一汪深潭……
這時,戚氏和季蘭舟並肩走了出來,跨過高高的門檻,在門簷下停下,與此同時,車伕趕著一輛青篷馬車也惠蘭苑的大門口停下,等著季蘭舟上車。
戚氏轉身看著季蘭舟,含笑道:“姑娘高義,我甚為佩服,必定竭盡全力,助姑娘一臂之力,姑娘且等我的訊息。”
“多謝戚大家。”季蘭舟鄭重其事地說道,優雅地對著戚氏福了福,“那我就告辭了。”
跟戚氏道別後,季蘭舟款款地走到了馬車前,一手攙上丫鬟的手,正要提著裙裾上馬車,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隔壁的國子監,正好對上了一張有些眼熟的臉。
季蘭舟一下子就認出那個著湖藍直裰的少年是端木四姑娘的長兄端木珩,便對著對方微微頜首致意。
端木珩也對著季蘭舟點了下頭,算是回禮。
季蘭舟沒再停留,攙著丫鬟的手上了馬車,接著車伕吆喝著揮鞭,馬車沿著鳴賢街馳去,漸行漸遠,不一會兒,就在前面的交叉路口右轉。
眾人這才收回了目光,一個灰衣監生上前了幾步,主動與戚氏作揖行禮:“戚大家。”
國子監就在惠蘭苑的隔壁,在場的不少監生平日裡偶爾也會與戚氏說上幾句話,大都對這位大家頗為敬佩。
藍衣監生接著道:“學生與幾個同窗方才聽聞那位季姑娘打算捐出季家一半的家財贈於朝廷,用於南境的戰事,可是真的?”
“正是。”戚氏坦然地點頭道,“季姑娘方才說,南境兩年戰事未息,不少百姓流離失所,前方將士與百姓死傷不計其數,亡父昨夜給她託夢,憐百姓疾苦,令她為國為民盡一份心力。她是一介弱女子,不能奔赴戰場,為國廝殺,也只能獻出些錢財,盡些綿薄之力。”
聽戚氏道來,那十幾個監生不禁都面露敬佩之色,情緒又高昂激動起來,讚不絕口:
“這位季姑娘果然是高義,堪稱女中豪傑!”
“是啊,她一介弱女子尚且心懷天下,心繫一方百姓,實在讓我等汗顏啊!”
“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
一片此起彼伏的讚譽聲中,一個略顯尖銳的聲音忽然說道:“我聽說季姑娘如今正寄住在宣武侯府,這侯夫人想要求見皇后也並不難,為什麼要多此一舉來請戚大家幫忙呢?!”
周圍登時靜了下來。
那些監生們大都面面相覷,神情各異,或是皺了皺眉,或是面露懷疑之色,或是沉吟思量著,或是不以為然。
靜了幾息後,一個靛衣監生有些遲疑地猜測道:“各位同窗,你們說,那位季姑娘會不會是故意在為她自己造勢?!”
“卓如,慎言。”一個平朗的男音緊接著說道,四個字簡練明瞭。
眾人都下意識地循聲看向了端木珩,端木珩神色如常地站在那裡,形容如朗月清風。
幾位監生又是一陣面面相對,雖然都沒再說話,但是他們的神情與眼神都有些微妙,就像是原本平靜的湖面忽然間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很顯然,他們對於季蘭舟所為也產生了幾分質疑。
周圍的氣氛發生了一種微妙的變化。
戚氏是通透之人,一眼看了出來,那睿智的眸中掠過一抹光芒。
她撫了撫衣袖,眉眼之間似有遊移之色,遲疑了一瞬後,嘆息道:“本來有些事我不便多說,但是季姑娘如此高義,卻遭人誤會,哎,我今日也只能搬弄一次口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