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靜,火光在燈罩裡微微地跳躍著。
端木憲也有些意外,眸光復雜地看著橙紅色的茶湯裡那沉沉浮浮的茶葉。
書房裡的沉默蔓延著。
當端木珩幾乎以為端木憲不會說時,端木憲卻開口了:“崇明帝在位三年,澄清吏治,懲冶貪墨,整理度支,收入頗增,可謂勤政之君。”
屋子裡又陷入一片沉寂,落針可聞。
端木憲捧起茶盅又淺呷了一口熱茶,然後又道:“崇明帝在位時間太短了,以後會如何很難說……當年今上剛剛繼位的那幾年,也曾勵精圖治過,後來……”
端木憲唇間隱約逸出一絲嘆息,他沒有再說今上後來如何,“後來”怎麼樣,他們都心知肚明。
中原歷史上,不知道有多少君王年輕時勵精圖治,建立一片繁華盛世,隨著歲月過去,漸漸迷失自我,最後腐朽墮落……
端木珩沒有再追問,但是身子微微繃緊,眸子裡幽深如墨,整個人有些失魂落魄的。
端木憲看著孫子,忙安撫道:“珩哥兒,你別多想。”
端木憲心裡忽然有些後悔了,他不該在臨近秋闈前和孫子說這麼多,害孫子的心亂了。
端木緋眼看著自己的茶盅空了,笑眯眯地先給自己添了茶,然後又給端木憲、端木珩也都添了茶,殷勤地說道:“大哥哥,我明天送你去貢院。”
“四妹妹,你又想逃課?!”端木珩皺了皺眉,義正言辭地斥道,“四妹妹,你別老想著法子逃課……”
端木珩一訓起端木緋來,就滔滔不絕,也就沒再胡思亂想。
目前對端木珩來說,秋闈是最重要的事。
八月十二日一大早,貢院門口人山人海,有來參加考試的考生,也有來送考的家人,端木珩在經過一系列嚴格的搜查後,跟著一群考生陸陸續續地進了貢院。
“大哥哥,你要仔細身體啊!“
端木緋從馬車裡探出頭來,對著端木珩揮手道別,雖然端木珩讓她別來,可是端木緋此路不同,就乾脆求了端木憲,美名其曰她代替端木憲來送端木珩。
端木珩回頭朝自家的妹妹看了一眼,原本還有些緊張的心情一下子就放鬆了,他微微一笑,唇角微翹,信步進去了。
端木緋見端木珩的背影消失在貢院的門口,就把頭縮回了馬車中。
她一邊放下窗簾,一邊對著車伕吩咐道:“我們回去吧……先等等。”說話間,端木緋忽然看到了幾道有些眼熟的身影,又抬手把馬車的窗簾挑了起來,望著街對面。
不遠處的一家茶樓的門口,兩個青春少艾的姑娘正與一個著柳青色雲紋直裰的少年公子說著話,那公子手裡拿著包袱,一看就是今日要去參加春闈的考生。
端木緋眨了眨眼,原來宣武侯府的二公子王廷惟也參加這次的秋闈。
王家雖是侯府,但是能夠繼承爵位的只有長房嫡長子,其他的子弟還是要自己來打拼的前程,或者考功名,或是入伍,或是去五城兵馬司等等的地方混個閒職。
這位王二公子年輕輕輕就中了秀才,顯然是有幾分真才實學。
這時,王廷惟與來送考的王婉如和季蘭舟告了別,拎著包袱去了貢院門口排隊,隨著隊伍進去了貢院,只餘下王婉如和季蘭舟還站在原地。
季蘭舟粉潤的櫻唇微動,似乎說了什麼。
王婉如原本還笑意盈盈的臉龐瞬間就變了,翻臉像翻書,秀美的臉上充滿了厭惡。
“蘭舟表姐,我哥哥當然能中,不用你替他求神拜佛!”
“你有空擔心別人,還是多想想你自己吧!”
王婉如趾高氣揚地看著季蘭舟,神情輕蔑,眼神冰冷。
季蘭舟揉了揉帕子,纖弱的身子瑟縮了一下,似乎有些畏懼,目光遊移地盯著自己的鞋尖。
王婉如更為不耐,冷冷地丟下了一句:“我和三公主殿下約好了去皇覺寺,你自己回去吧。”
說完,她就跳上了馬車,車伕一揮鞭,馬車就沿著街道往前馳去,漸行漸遠。
路邊只剩下了季蘭舟一人,孤零零的,就像是風雨中的一株小草。
她看著馬車離去的方向,有些無措地四下張望著,手裡的帕子捏得更緊了。
顯然王家今天過來貢院的只有一輛馬車,而季蘭舟被拋下了。
此刻貢院附近還熱鬧得很,今天有不少人來送考,送考的人比考生多出幾倍,其中不乏京中的一些文官府邸和書香世家,所以不少人都看到了方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