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佑顯只覺得像是有看不見的冷風在心口的孔洞前呼呼穿過……
那小將又瞥了閻兆林一眼,見他做了個手勢示意自己繼續,就接著道:“殿下,閻總兵,這些事已經傳得大江南北人盡皆知,南境幾州的百姓和軍中士兵也大都知道了,末將恐士兵會譁變,軍心不穩。”
“甚至還有人說,這幾年南境的戰亂,是不是皇帝又和人做了什麼交易,不然,一向忠於大盛的蘇一方、梁思丞他們怎麼會投靠了南懷人呢?!”
慕佑昌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嘴裡泛起濃濃的苦澀,說不出話來。
閻兆林冷聲叮囑那小將道:“李參將,傳我之命,給南境諸將,讓他們注意軍營譁變,安穩人心。”
“切記一點,不管戰因為何,我們是為了黎民百姓。”
慕佑顯回過神來,抬眸對上閻兆林的眼眸,“閻總兵,你說的是,我們這一戰是為了南境百姓。”
閻兆林端起手邊的茶盅,擋住嘴角的淺笑,眼眸銳利如箭。
等九月初九,他就會與梁思丞裡應外和,與南懷決戰,屆時,聯合他這段時日已經掌控了的南境三州,就能徹底整合南境。
自打皇帝下了罪己詔後,現在從江南到南境的百姓,已經在他們的步步引導下,念起了崇明帝的好。
崇明帝在時,稅收是現在的一半;
崇明帝在時,懲治貪官,吏治清明;
崇明帝在時,北境有鎮北王府,安枕無憂,南境也是太平無事。
最近這一年多,有不少百姓開始在家中供奉著崇明帝后的牌位,這事瞞不過人,慕佑顯也早就知道,但因為今上弒兄之舉而有愧於心,也沒有阻止,只當不知。
閻兆林不動聲色地又瞥了慕佑顯一眼,現在只要大皇子乖乖的,後面的事也好辦多了。
慕佑顯本不足為懼,不過他人品不錯,閻兆林也不希望自己不得不對他下手。
這時,慕佑顯站起身來,對著閻兆林拱了拱手,“閻總兵,本宮先告辭了。”
“殿下,末將送送殿下。”
閻兆林起身送慕佑顯出了軍營大門,目送他的背影遠去。
清晨,天氣略有些陰,不見一絲陽光,曉風拂面,那寫著“閻”字的軍旗在風中被吹得獵獵作響,閻兆林的袍角也隨風飛舞著,帶著幾分狂放。
等閻兆林轉身時,李參將還如影隨形地跟在他身後,兩人意味深長地相視一笑。
閻兆林和李參將沒有返回之前那個中央大帳,而是去了校場。
此刻校場裡,人頭攢動,一片譁然。
數以千計計程車兵聚集在那裡,這些的臉上都義憤填膺,慷慨激昂地討論著方才聽到的訊息,遠遠地就能聽到“密旨”、“皇上”、“北燕”、“陷害”之類的詞語隨風傳來。
眾人的情緒越來越激動,雙目發紅,就如同巨浪起伏的江面般,喧囂不已。
忽然,人群中不知道有誰高喊了一聲:“閻總兵來了!”
猶如平地一聲旱雷響,校場裡很快就靜了下來,那些士兵們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朝閻兆林的方向望去。
閻兆林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中,依舊抬頭挺胸,步履如飛。
他的面容嚴峻,目光銳利,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劍,帶著一身懾人的殺伐之氣。
這是一種在戰場上經歷過生死錘鍊才能磨鍊出來的氣勢,讓他麾下的這些士兵不由自主地屏氣凝神。
雖然閻兆林還沒下令,那些士兵已經自發地動了起來,訓練有素地站成了整整齊齊的方陣,整齊得好似用尺子量出來似的,一個個身杆筆直得彷彿那一杆杆紅纓槍。
閻兆林大步流星地走上校場北面的高臺,左手搭在身側的刀鞘上,挺胸而立,俯視著下方的那些士兵們。
“閻總兵,”一個虯髯鬍的千夫長扯著嗓門嘶吼著,怒目而睜,“皇上如此荒唐,通敵叛國,我們保家衛國又有何意!”
他這句話彷彿一石激起千層浪,其他士兵們也都被感染,群情激憤。
他們一個接一個地高喊起來,直抒胸臆:
“是啊,閻總兵,我們實在不想落得跟先簡王一般的下場,我們這些士兵在前方拼殺,結果卻被人從後方捅一刀!”
“小人的堂伯、堂叔就是十二年前戰死在北境,落得個死無全屍,沒有香火的下場!他們死得不值啊!”
“是啊!我們邊境多少將士戰死沙場,就是為國為君,可是這個‘君’,根本就是無恥無德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