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中之重,除去尹卓與蔚家的私仇,這實際上是兩國之戰。事涉兩國,就連姜澤這做皇帝的都不想安穩主動挑起戰爭,洪武帝和尹尚要是不趁機添把火,那都對不起他們的身份了。
因而,這戰事絕不會是一兩個月就能結束的。蔚家軍名聲在外,可將士們就算再如何精悍也是血肉之軀,持久戰後難道不需要修生養息?在蔚藍看來,不僅需要修生養息,還需要收斂鋒芒。
再加上拓跋珏的主力遠在赤峰嶺,能攻入啟泰的唯一途徑也是赤峰嶺,而赤峰嶺緊鄰鹿城,如今有曹奎坐鎮,所以,蔚家軍暫時沒必要與蘭富強對上,也犯不著與他對上。又更何況,蘭富強現在已是秋後的螞蚱,蹦躂得在厲害也不過垂死掙扎,但凡姜衍有心,隨隨便便就能捏死。
這話飽含深意,姜衍聞言愣了愣,隨即滿心無奈。他這不是看蔚藍精力不濟,又苦熬著不願意去睡,明顯是擔心蘭富強跑出來橫插一槓子,眼下已經將一盤好好的棋走得亂七八糟,這才特意讓人留意著蘭富強,又沒話找話說麼?
哪知蔚藍會這麼敏感……不過,既然蔚藍主動提起,這話也不是不可繼續,他垂眸淺笑,隨意在棋盤上落下一子,不贊同道:“蘭富強身份敗露,固然不足為慮,可他身後的拓跋珏,卻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了。你說的話也有道理,可鎮國將軍府是啟泰脊樑,多年來一直守疆衛土,以你的身份,可不是一句話就能輕易推脫的。”
況且,蘭富強眼下忌憚的也不是他,更不是姜氏皇朝,而是蔚家軍。當然,這話不能明說,說出來是明晃晃的推卸責任,那就有些討打了。
可他不說,蔚藍未必就不明白,“你是想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可別給我扣大帽子了,我還沒這樣高尚的情懷。”作為軍人,蔚藍自然不可能沒有這樣的覺悟。
只時代畢竟不同,她看了眼姜衍,見他正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眸底黑沉沉的,深邃的彷彿能窺破人心,不由放下手中的棋子,勾唇笑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蔚家軍會有今日之禍,不正是因為這啟泰脊樑的名聲太響嗎?”
功高震主的下場就是被上位者想方設法的剷除,難不成等蔚栩接手蔚家軍之後,還要重蹈覆轍?姜衍不可能讓姜澤在龍椅上坐得太久,若他最終不能問鼎皇位倒也罷了……可姜衍隱忍多年,能甘於平庸將皇位拱手讓人?
這是個目光長遠心志堅毅的人,蔚藍可不相信他會容許臥榻之側有人酣睡,即便有她的關係,那也不行!歷代啟泰帝王莫不想要收回蔚家軍的兵權,皇權集中乃是大勢所趨,像蔚家軍這樣的家族勢力必然被分化削減,若是不能順應大勢,今日的困局只會反覆上演。
便是姜衍看在她的面子上,會對蔚家軍優容幾分,可他們的後代呢?好吧,這想得有些遠了。蔚藍有自知之明,她並不覺得自己擁有堪比妲己褒姒的魅力,姜衍也絕不可能變成帝辛姬宮湦任她予取予求,家國天下君君臣臣,先君後臣,歷來明君不外如是!
在這個問題上,蔚藍比姜衍想象中看的更加長遠,別管姜衍今日的話到底有心還是無意,蔚藍都不介意表明自己的態度。
姜衍也確實感受到蔚藍的態度了,但蔚藍的話說得太過直白,直接將他堵得有些沒話說。他心下有些複雜,歷史遺留問題他沒立場說,往後的發展,只是假設性問題,他就更沒立場說了。但蔚池受傷、蔚家軍會有今日處境,確實與姜氏皇族脫不開關係。
儘管這不是他乾的,可他的父皇、祖父乃至曾祖父高祖父誰沒打過蔚家軍的主意,誰又能拍著胸脯說沒對蔚家軍動手?他抿唇看了蔚藍一眼,沒在她眼中看到諸如厭惡和反感的情緒,這才正色點了點頭,似保證又似安撫道:“這樣的事情日後再不會發生。”
“我也這麼想的。”蔚藍放下手中的棋子,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太過久遠的事情她不敢保證,但蔚家軍在她與蔚栩這代,至少不會出現類似的情況。她對權勢沒什麼興趣,也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欲帶皇冠必承其重,整日整日的籌謀過的小心翼翼又有什麼意義?還不如放開手腳做個富家翁,想怎麼逍遙就怎麼逍遙!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姜衍與鎮國將軍府結盟,固然存了想要利用蔚家軍更快翻盤的心思,可她與她爹,又何嘗不想透過姜衍,徹底改變蔚家軍的現狀?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利益關係相互成就盤根錯節,就連感情也並不那麼純粹,有情飲水飽只有熱戀中愛得無法自拔的人才會那麼覺得。蔚藍向來理智,許是因為對啟泰的歸屬感並不那麼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