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人幹事兒?就連世子夫婦和羅柏兄弟都沒意見,老侯夫人怎麼就能做得那麼絕?當時他家主子的境況有多糟糕,但凡眼睛沒瞎的都能看得出來,可老侯夫人硬是能做到視而不見,甚至還要落井下石……
粟米理解不了老侯夫人的想法,卻並不影響他與姜衍長久相處培養出來的主僕情分。對姜衍瞭解得越深,粟米對他的遭遇就越是感同身受,相對的,對老侯夫人就越是不滿,甚至是有些鄙視的。
只不過有小時候的情分在,再加上尊卑倫常,平日裡粟米是不會輕易表露出來的。也好在以往並不需要照面,只要能維持表面平衡即可。
可這次不一樣,西海郡百廢待興,羅榮要將工部負責的那一攤子事情全都接過來,短時間內必不會到西海郡,而羅柏和羅楨一個留在菊山縣一個留在蒼巖堡——也就是說,真正會到安平鎮安家落戶的,只有老候夫人和候夫人。
人都來了,他家主子這個做晚輩的總不能避而不見吧?可見面之後呢?他家主子如今的身份今非昔比,若單論尊貴,說是西海郡之主也不過分。這樣的身份,完全能讓老侯夫人和侯夫人過上比在上京城更加優渥的生活。
所以這三進的宅子到底是大是小,還不是老侯夫人說了算?理智上,粟米並不想小心眼的去猜度老侯夫人,但感情上卻不好控制。
往事歷歷在目,老侯夫人本就遷怒於他家主子,再加上定國侯府這次舉家搬遷,是棄爵而走,誰知道老侯夫人會不會把賬全都算到他家主子頭上?誰知道以往的遷怒和怨恨會不會變本加厲?
雖說他家主子身份尊貴,可再尊貴那也是晚輩。再說老侯夫人那邊,侯夫人王氏雖然精明,卻只是兒媳,偏婆媳關係自來就難,少了羅榮的彈壓,若老侯夫人真的要作妖,侯夫人根本就攔不住。
到時候真鬧出什麼糟心事來,說出去豈不成了他家主子刻薄外家?一想到這,粟米整個人都不好了,不由得滿臉糾結的看向姜衍。
姜衍就跟沒察覺到似的,平靜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粟米聞言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先前的話有些出格。不由得偷偷往上首瞄了一眼,見姜衍也不像是生氣的樣子,心下不禁有些疑惑。但有些想法,意思到了就行,要讓他直接說出來那是不可能的,打死都不可能!
他眼珠子轉了轉,很快便斟酌道:“回主子,屬下只是覺得,定國侯府以前的宅邸很大,而上京城四季分明,府內花園假山,小橋流水鮮花簇錦四季不斷;可西海郡環境惡劣,再加上老侯夫人本就出身江南,秦家又有秦半城之稱,老侯夫人初來乍到,怕是很難適應,萬一住得不舒坦,那就不好了。”
至於怎麼個不好法,粟米覺得姜衍不可能不懂。可懂的話,為什麼要明知故問?
難不成是因為自己對老侯夫人不敬而心生不滿,又或者,是因為自己表現得太過露骨,讓主子自覺失了顏面?畢竟,任是誰,也不願意自家長輩被個下屬諷刺的。
還是說,自己這一不小心就揭了主子的傷疤?也是,老侯夫人的所作所為,放誰心裡還不是跟刺呢!
粟米半低著頭,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心裡七上八下的,一時暗惱自己嘴賤,一時又覺得這是自己應該做的。
姜衍將他神色盡收眼底,心裡生不起半點波瀾。直到粟米快要沉不住氣,這才起身道:“行了,就按之前的計劃辦吧。”說罷慢慢踱步到窗邊,半邊身子掩蓋在夜色裡,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粟米訝異的抬頭,“主子當真決定了?”
姜衍轉過身來點點頭。
粟米總算弄清楚姜衍的態度,卻猶不放心,“那萬一呢?”
姜衍擺擺手,平靜道:“你想多了,沒什麼萬一。”
粟米皺著眉小聲嘟囔道:“屬下怕主子為難。”
姜衍揹著手,聞言緩緩勾了勾唇,“這有什麼好為難的,外祖母禮佛,禮佛之人一飲一啄無不樸素高潔,她老人家自我母后過世一直吃齋唸佛,沒準早就超脫於世,又豈會耽於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