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想著,他的心底出現一道笑聲,這是一道帶有嘲諷意味的笑,緊接著,他聽見另一個自己在心底對他說:“我可不是你想得那般好。”
在方才閉眼的一瞬間,他看到夜晚發生的事,才知道夜晚的自己幹了什麼,明明就是保護他人,才會去殺怪物,為什麼夜晚的自己對他說,沒有那般好?
而且,為什麼夜晚的自己能和他對話,為什麼現在才和他溝通?
難道夜晚的自己一直知道他的存在?但從不主動和他說話,直到他“看見”夜晚境況後,才開口說話。
如果是真的,夜晚的自己還隱瞞了昔長,騙了昔長。
“我叫瑰壁,”他說,“我是你的另一半靈魂,我知道你的存在,但直到今天,你才知道我。”
蒼星停下來,昔長也跟著停下,他們並肩站在原地,昔長偏頭,黃褐色的頭髮微微揚起,就像陽光照在髮絲上一樣,在他的眼中,他的哥哥,每一根頭髮絲都在發光。
“怎麼了?”昔長略帶擔憂道。
夜晚的那個自己——瑰壁,隱約站在兩人的中間,也盯著自己。
蒼星一時失聲,夜晚一到,他便會熟睡過去,根本醒不過來,他就猜到,有另一個人在夜間使用自己的身體,卻沒料到,那個人是自己的另一半靈魂,說不驚訝、惶惑都是假的。
瑰壁明知道他的存在,卻隱瞞了昔長,在昔長面前柔弱可憐的模樣,還以為是善良小白花,卻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心思。
昔長見他不說話,更加擔憂:“是不舒服嗎?怎麼停住了?”
蒼星搖頭:“沒事。”
昔長還要再問,蒼星拉住昔長往回走。
他在心底問瑰壁:“你為什麼要殺怪物?”既然瑰壁說他沒那麼好,他殺怪物多半有其他原因,而不是為了保護正常人類。
瑰壁的聲音平靜,如同一池不動的水汪,他沒有回答蒼星的問題,反而道:“你就像白天,帶了一個白色面具,出門表演成一個善人,夜晚降臨,你換上一個黑色面具,變成我,黑夜。”
“蒼星,你不是善人,我更不是。”
“但夜晚的我戴上你的面具,表演成善人。因為我要推動宿命快些到來。”
蒼星後背冒出冷汗:“宿命是什麼?”
瑰壁輕笑一聲:“我不告訴你。”
蒼星腦海輕微眩暈,有什麼東西首尾相接,進入了迴圈。
瑰壁殺怪物,是為了推動宿命。
要不是昔長几次三番阻止瑰壁,瑰壁太過強大,估計早就殺完了舊世界的怪物,但地獄子民皆可以變成怪物,他試想一下,若全部地獄子民都變成怪物,而瑰壁打著“保護”的名號,殺死所有怪物,不就殺死了現存的全部地獄子民?!
他不知道後果是什麼,但肯定不會是好的後果。
他強壓下喉頭的猩甜,暈眩得更加厲害了,幾乎站不住腳,他盯著昔長,昔長的脖頸看起來格外脆弱,稍微一掐就能捏碎,血肉爆裂,滾燙的血水會濺到他的臉上,他可以嚐到他哥哥的血的味道。
這會不會就是怪物折磨它們親近之人的想法?
他駭然,搖搖腦袋,強迫自己看向其他地方,然而,滿目都是災難,隨處可見的屍骨,那是怪物的屍骨,橫越舊世界的血河,那是怪物的血。
某種不可言說的慾望攥住他,汙染他透亮的眼睛,口袋中的卡牌在發燙。
昔長察覺到蒼星狀態不對,他蹲下來,轉頭對蒼星說:“哥哥揹你。”
昔長的身形不算強壯,二十歲左右的年齡,骨骼卻沒有多硬朗,舊世界的貧瘠生活,使他顯得很纖細。
蒼星於心不忍,想要拒絕,昔長溫柔催促他:“快呀,快上來,我們回家。”
他暈眩得更加厲害,只好趴在昔長身上,昔長穩穩地背起他,往前走。
蒼星靠在昔長的背上,閉上眼睛,昔長的後背是溫暖的,有著獨屬於哥哥的溫度,抑制了不該有的血腥慾望。
昔長邊走邊說:“你不是晚上醒不過來嗎,到了新世界,我們就有機會去新世界裡面的醫院看看了。”
舊世界沒有醫院,舊世界之人生病了,都是自己痊癒,挖心抽血、再大的苦痛,舊世界之人都能捱過去,更不要說其他微弱病痛。
新世界全然不同於舊世界,那裡有著專為權貴服務的醫院,新世界之人真是金貴。
被偏心的新世界,被拋棄的舊世界,由此可見一斑。
他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