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後來想想,當時她真是走投無路了。不然的話,行事謹慎的她怎麼可能跟著一個陌生的男人徒步五公里走到紅光鎮。風雨交加的夜裡,她的傘幾次被吹得倒扣過來,最後,乾脆收起淋著雨走。
前方的男人腳步沉穩,他的背上綁著明月的行李箱,卻絲毫不見吃力。他的體型魁梧,身高足有一米八十幾,像座山一樣走在明月前面,替她擋住了山間的風雨。
明月對他存有感激之心,從他向無良司機討回她多付的車費,到他一聲不吭地扛起明月的行李箱,都讓明月在這個悽風苦雨的夜晚找到一絲久違的安全感。
忽然,他的腳步慢下來,指著前方隱約的燈火,說:“那兒就是紅山鎮。”
明月匆匆瞥了一眼,凍得青紫的嘴唇上下碰了碰,“還得多久才能到?”
“很快。”他說完,晃了晃手電筒,回身看了明月一眼,“你還能走嗎?”
明月其實早就走不動了,可礙於他一直在走,所以,她也不好意思提出休息。
聽他這麼問,她立刻就點頭,“休息一下吧,我的腳已經腫了。”
他用手電照了照路旁的山體,指著左側一處突出岩石,說:“去那邊山洞歇一歇。”
到了地方一看,根本不是什麼山洞,而是一小片被岩石遮著的潮溼窪地,因為背風,所以稍微暖和一點。
男人正在給行李箱鬆綁,明月的肚子咕咕叫了幾聲。
她不好意思地向他解釋,早先吃的東西都吐完了。
他之前看到她朝箱子裡塞零食袋子,所以他建議她吃點食物補充體力。
明月開啟行李箱,從裡面掏出沈柏舟買的零食,她拿了幾塊薩其馬,然後把袋子遞給那個男人,“你也吃點吧。”
手電筒光線微弱,可她還是看到黑暗裡閃爍的白牙。
他沒有跟她客氣,接過袋子挑了幾塊起酥麵包之後,又把袋子還給她。
他的普通話很標準,衝她說謝謝。
幾塊香甜的薩其馬極大地緩解了明月的飢餓感,她又從袋子裡掏出一塊麵包撕開包裝吃了起來。她的吃相很不雅觀,但她沒法控制生存的本能,也不想在這種時候還委屈自己。
她坐在岩石上,一邊吃一邊把袋子遞給他,“你再吃點,這裡還有很多。”
他擺擺手,“可以了。”
吃完東西,她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於是,就開啟話匣子,問那人:“你家住在紅山鎮嗎?”
“不在。”他回答說。
明月於是更加好奇,“那你到這邊……”
“我住在鎮子附近的山村。”他解釋。
明月雖然還好奇他的身份,卻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或許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健談。因為一路步行過來,他幾乎沒怎麼和她交流。
他看看她,似乎想問什麼,卻又變得沉默下來。
山裡的夜晚並不安靜,除了滴滴答答的雨聲,還有從遠處山谷中傳來的飛禽的叫聲。
坐的久了,就會覺得冷。
衣服完全溼透,風一吹就有種刺骨的痛感。
明月搓著胳膊站了起來,“走吧。”
他一直站著,之前已經把行李箱用繩索重新捆紮在背上。聽她說走,他毫不猶豫地拿起手電走進雨中。
“我來幫你照亮。”明月緊趕幾步,搶過他手裡的電筒。
之前在行進途中,他因為要顧及到她和周圍的路況,所以很不方便。
他沒拒絕,只是步子邁得小了,配合著她的行進速度,朝目的地行進。
看到燈火到他們抵達紅山鎮,足足走了一個小時。紅山鎮到了晚上幾乎沒有燈火,偶爾亮著燈的房子肯定就是商店一類的營業場所。紅山鎮就一條路,大約五六米寬,街道狹窄而又殘破,兩邊的建築是低矮的平房,偶爾可以看到一兩棟小二層的樓房。
明月拉著行李箱正打算向好心人告別,卻看他走到一家掛著春風商店招牌的沿街鋪面,掀開門簾,朝裡探了探腦袋,“紅姐,你在嗎?”
很快,屋裡閃出一道火紅的影子,看到是他,先是咯咯咯笑了幾聲,而後用方言招呼他,“你回來啦,咋,來騎車?”
他點頭,應聲說:“騎車。”
那個叫紅姐的女人態度熱情地問他吃飯了沒有,他說吃了,然後,紅姐就把一串黑乎乎的東西扔了過來,“車在後院,你騎走吧。”
他道謝,又說了句什麼,緊跟著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