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先是看到一隻男人的大腳,踩在車廂中央,接著,麵包車晃了晃,便暗了下來。
明月只看到一個男人的側影,高挺的鼻樑和黝黑的膚色幾乎融入車內昏暗的背景。
可能男人的存在感太強,明月瑟縮了一下,將目光錯開。
她並未出聲,可那人竟一下就發現角落裡的明月。他的動作明顯頓了頓,然後低聲詢問司機:“你這車被人包了?”
縣城裡跑長途的私車極少有去紅山鎮的,尤其是這樣的天氣,敢去紅山鎮的司機幾乎沒有,除非是高價包車,不然,那就是司機不要命了。
黃建軍咧嘴訕笑:“賺點辛苦錢,一家老小等著吃喝過生活呢。”
那人沒再說什麼,咣的一下,拉上車門,然後貓著腰在明月對面坐下。
車裡空間狹窄,明月儘量縮在角落裡,可那人的腿隨著汽車的擺動,還是會撞到她。
明月無奈,只好閉著眼睛假裝睡覺。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見的時候,那個男人的目光一直鎖在她的身上。
所幸後來黃建軍沒有再繼續拉客,他開車載著兩人出了縣城,直奔紅山鎮而去。
一路新修的鄉村公路走得倒也順暢,可就在明月暗自慶幸之時,黃建軍卻提醒說:“過了五里川,路就難走了,你們做好準備。”
明月心存疑惑,做好什麼準備?
沒過幾分鐘,車子吭哧幾下,翻過一段坡路,順勢朝路右邊的一個岔路口拐了進去。
頓時,麵包車就像是上了發條的跳舞機器人一樣,在泥濘的山路上左右擺盪起來。
明月不防備,被巨大的慣性彈起,額頭恰好撞在頭頂的塑膠扶手上面,疼得她叫出聲來。
對面男人倒是利索,一邊緊拉扶手,一邊蹙著眉頭,大聲問前面開車的黃建軍,“你這車有問題吧?能跑到紅山鎮嗎?”
黃建軍滿不在乎,擺擺手回答說:“絕對可以。”
明月等對面男人坐下,低聲對他說:“剛才他就打不著火。”
這是她出城後第一次開口說話,對面那男的可能沒想到,所以愣了愣,才看著她,點點頭。
“沒事。大不了不給他錢。”
明月苦著臉,委屈地說:“我付的全款。”
那人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像看傻子一樣盯著她看了半天,搖搖頭,沒發表任何評價。
不用他說什麼,明月也覺得自己是個傻子。可她卻不會後悔,因為人有時候就該有那麼點自尊和傲氣。就連沈柏舟也說過,他最喜歡也最欣賞她的地方,就是她骨子裡稜稜角角的個性。這個不算是優點的優點,讓她變得與眾不同。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漸漸轉暗。
泥濘崎嶇的山路讓明月受盡了顛簸的苦楚,當她控制不住,抽出塑膠袋嘔吐不止的時候,她終於明白,那些川木縣拉客的司機為什麼不來紅山鎮了。她也終於明白了,黃建軍說的做好準備,是什麼意思。
可能見她太過難受,對面的男人從座位上起來,傾過半個身子,試圖拉開明月這邊的車窗。
明月捂著嘴,擺手制止,“被封死了。”
隔著半尺長的距離,明月仍能感覺到他的怒氣,正在以光速發酵升騰。
就聽到他問了黃建軍一句什麼,而後,他的手扳著車玻璃,不知怎麼劃拉了一下,車窗竟開了。
隨著大量新鮮空氣湧入車廂,明月快要被折磨發瘋的腦袋清醒了不少。
“你坐窗戶這邊,會舒服點。”他建議說。
明月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又向前挪了挪,把臉湊近車窗。
誰知,還不到五秒,“啊——”明月尖叫著縮回腦袋,一臉驚恐地指著窗外,哆哆嗦嗦說:“外面……外面是懸崖……”
自從母親去世之後,她患上恐高症,從不去高的地方,可現在,外面,距離麵包車一米不到的地方,就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這次,不僅對面的男人笑了,就連黃建軍也在汽車轉彎之後,扭頭瞥了一眼瑟瑟發抖的明月,哈哈大笑,“紅山鎮四沿圈(周邊)都是這種路,你連這都害怕,那以後還咋出門!”
明月閉上眼睛,脊背緊緊貼在車廂壁上,緊張起來,暈車的感覺倒是輕多了。
她正在想司機開車可能也是因為精神專注而不暈車的時候,她坐的車卻突然減速,就聽到黃建軍一聲咒罵,隨後,麵包車停在狹窄的道路中央,不動了。
明月睜開眼睛,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