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金花的骨灰並沒有放進那樣的小棺材,而是由狄福生傾盡所有,臨時買了一個最便宜的骨灰罈。
他就只在屍體被送進焚化間的時候,哭了那麼一嗓子,過後就又變成了‘啞巴’。
等領了骨灰,又用那截鉛筆頭在本子上寫給我看:我沒錢了,您能不能先借我一些,我想給金花在這兒租一個龕位。這些年她跟著我四處奔波,她累了。
辦完手續,安放好骨灰,竇大寶長出了口氣,退後兩步小聲對我說:
“我看咱還是好人做到底,把他……”
話沒說完,狄福生忽然轉過身,衝著我‘砰砰砰’連磕了三個響頭,不等我反應過來,就掏出本子,撕下一頁遞到了我手上。
我一看,那正是他最初求我救人時寫的
——救救我愛人,我把命給你。
我猶豫了一下,把紙條收進口袋,拉起他說:“去吃豆腐飯吧。”
嬰兒落生滿月,要擺滿月酒。人死如燈滅,要吃豆腐飯。
實際到了這會兒,我們每個人心裡都沉甸甸的,誰也沒吃飯的心思。最後還是竇大寶提議,我們還去劉瞎子那兒,由他下廚掂把幾個菜。
竇大寶是竇家飯鋪的少掌櫃,本身又是個吃貨,手藝可不是蓋的。從買菜到成席,總共用了也就一個半來鐘頭。
我一直在廚房跟著忙活,等上完菜,回到正屋,就見狄福生正兩眼一瞬不瞬的直勾勾盯著潘穎。
我這才想起來,靜海先前說的話。
我給他倒了杯酒,等他自己轉過頭來,就試著問他:“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是不是看出什麼了?”
狄福生又用紙筆寫給我看
——不是本主,她失了魂,而且魂魄散了。
我心裡猛一動,還真讓靜海和尚說對了。
我拿起酒杯,和他碰了碰,見他一飲而盡,也只好一口喝乾。
剛好竇大寶進來,我便試探著問狄福生:“我這朋友是誤遭算計,因為在假的望鄉臺上看到了一些東西,所以才會失了魂魄。我幫你是心甘情願,並不求回報,但既然您一眼就能看出是怎麼回事,那我還是得問您,有沒有什麼法子能幫她?”
狄福生拿起筆頭寫道:能,但有風險。
竇大寶急道:“有法子就成,有什麼風險我擔!”
狄福生默默的在紙上寫了一行字,抬眼看向我。
我一看他寫的內容,頓時蹙緊了眉頭。
竇大寶拿起本子看了又看,轉臉急著問我:“追魂要用冥蟲?什麼是冥蟲?”
我雖然也不知道何謂冥蟲,但一看到‘蟲’字,立馬就想到了先前從病女人創口中鑽出的那些怪蟲。
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狄福生的嘴,想到他身體裡有那麼一隻大蟲子,忍不住又一陣反胃。
這時扳指裡的靜海突然對我說:
“他說的冥蟲,實乃是一種名為魑螕的蠱蟲。先前他給那女子喂那吃食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到是這東西了。傳說魑螕是來自幽冥地獄的鬼蟲,是受刑的人身上掉下的皮肉所化,所以才又稱之為冥蟲。
以魑螕為蠱,只需對一人下母蟲。被下了母蟲的人,自身便成為了人蠱,人蠱本身看上去和普通人沒區別,但只要母蟲不被取出,他就永遠都不會死,壽命甚至比一般人還要長許多。唉,這魑螕冥蟲,實在是蠱降中最陰毒之至的。”
靜海似乎不願意過於顯露形跡,讓我去外頭細說。
我藉口抽菸,到了院裡,迫不及待問靜海:“冥蟲真能找到大背頭的魂魄?”
“一定能!”靜海篤定的說:“我剛才說冥蟲最為惡毒,絕非誇大其詞。被下了母蟲的人蠱不會死,可但凡與其有血親的人,卻都會遭受毒手。即便遠在千里之外,和人蠱沒有接觸,也會因為人蠱內的母蟲,在體內生出幽冥而來的魑螕。
事實上那侯金花就是中了魑螕冥蠱,才會出現類似砍頭瘡的症狀。要說起來,她也就是命好遇到了你。換了旁人,即便懂得治砍頭瘡的法子,可若沒有陰身女子的太陽精氣為餌,也不能勾出冥蟲蠱毒。”
我這才明白他先前為什麼非要用季雅雲的頭髮,問道:“你的意思是,冥蟲就和螞蟻一樣,人蠱內的母蟲等同是蟻后,有了母蟲,即便魂魄遊離再遠,‘工蟻’也會有感應?”
靜海說:“差不多就是這麼個意思。”
我一想不對:“就說咱現在能有法子治砍頭瘡,可潘穎跟狄福生並沒有血緣關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