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些醜陋噁心的甲蟲,我像是臘月天掉進了冰窟窿,整個人都僵在原地,只有眼角、嘴角等神經敏感的部位直抽搐。
但是,很快,一股強烈的憤怒就將心頭的恐懼衝散。
媽的,真當老子是龍燈的腦殼,任人擺佈嗎?
這些天的壓抑委屈湧上來,我心一橫,雙手胡亂拍打著迎面而來的甲蟲,咬著牙朝屍體衝去。
甲蟲不斷被拍落,死屍的笑聲戛然而止。
猛然間,裹屍袋的拉鎖被從裡邊猛地向下一拉,緊跟著就見一大蓬黑甲蟲蜂擁而出。
甲蟲數之不盡,就像是一蓬妖異的黑雲般朝我壓了過來。
這下我是真毛了,再沒膽子拍打,拔腿就往外跑。
跑進院裡,甲蟲也鋪天蓋地的追了出來。
這一路我本來就耗費了許多力氣,兩條灌鉛似的腿又哪有長翅膀的飛得快?
情急之下,一眼瞄見角落的水缸,急忙跑了過去。
缸裡的水未必夠將我完全浸泡,可老子把缸反過來,來個金鐘倒扣也能躲個一時。
就在我想要實施這個愚蠢的笨辦法的時候,院外突然跑進來一個人。
這人一進來,那些甲蟲竟立刻改變方向,朝他飛了過去。
“快跑!”見來的是大雙,我脫口驚呼。
大雙一臉驚恐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像是被嚇傻了。
我暗罵一聲,想過去搶救,哪知就在甲蟲快要飛到大雙面前的時候,他忽然張開嘴“啊”的一聲大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就在他發出吼聲的時候,我似乎看到有一股白色的氣焰從他嘴裡噴了出來。
甲蟲迎上這股氣焰,竟“啪嗒啪嗒”全都掉在了地上!
“徐哥,你沒事吧?”大雙快步走到我面前。
看著落了一地的甲蟲,我從錯愕中反應過來,“屍體有問題!”
兩人跑進屋,見裹屍袋丟在地上,死屍卻不見了蹤影。
“那個不是老陳。”
“那個不是老爺子。”大雙幾乎是和我同時開口。
我心裡莫名一動。
我說屍體不是老陳,是從裹屍袋裡發出的笑聲來判斷的,那不是老陳的聲音,而且我內心深處有種感覺,老陳能折騰不假,但應該不會害我。
大雙剛從外邊進來,他是怎麼肯定裹屍袋裡的不是老陳的?
還有,那些被他一口氣噴死的蟲子又是怎麼回事?
我強壓疑惑,說:
“如果屍體被掉包,那隻能是在周疤瘌家裡被掉包的。”
見大雙點頭,我說:“那還等什麼,去找周疤瘌。”
“不用了!”
大雙忽然走到供桌旁,拿起桌上的陶土盆,幾步走到門口,將土盆狠狠摔向門檻。
紙都沒燒呢,摔的什麼盆呢?
我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土盆摔的四分五裂,一樣東西從裡邊掉了出來。
我湊上前,看清那東西,不禁一愣。
居然是一把鏽跡斑駁的刻刀。
大雙將刻刀撿了起來,深吸了口氣,對我說:
“老爺子是刻碑匠,他要留給我的,是這把刻刀。”
我不自禁的“啊”了一聲。
看著大雙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恍惚明白過來。
他口中的刻碑匠,絕不是單純的石料廠工匠那麼簡單……
大雙沒再說什麼,而是走回供桌旁,拿起桌上的無字靈牌,坐在一旁,認認真真的刻畫起來。
“你還有這手藝?”我忍不住好奇。
大雙抬眼衝我笑笑,沒說話,低下頭繼續手裡的工作。
看著他專注的神態,我漸漸反應了過來,對於老陳以往的古怪行徑,隱約也有了些理解。
古有三百六十行,每一行不乏能工巧匠。
而這些在行業領域裡的匠人,又劃分為文工和武匠兩種。
像殺豬的屠戶、剃頭匠、布坊的染匠等,都屬於武匠。
而打棺材、刻碑則屬於文工。
武匠多為陽活,而文工則或多或少和陰事脫不開干係。
每個行當都有自己的講究和規矩,牽涉到陰事,更是如此。
刻碑匠作為一個以陰事為主的行當,自古以來就傳承了一條規矩:
碑言匠不語。
顧名思義,要說的,都刻在了碑上;匠人如果多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