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全家上下就他們大房吃用是最好的,他有漂亮溫柔的媳婦為他操持家務, 有聰明會讀書的兒子讓他臉上有光,人人都說他兒子以後會做官老爺,他走哪兒都受人恭維, 還有個乖巧水靈的女兒,要是再養大一些肯定能尋一門好親事換不少彩禮錢, 那時候二房三房都得看他的臉色過活,他們掙來的銀子,錢氏會全部收走然後用在他們大房身上, 還有楊二的撫卹銀, 他早就死在戰場上了,聽說找到的時候屍體都不完整,官府送了一筆撫卹銀,足足有三十兩, 官府的人說這錢十兩是給老兩口的,剩下的二十兩是給楊二妻兒的, 可是白花花的銀子擺在面前誰會想分出去?更何況還是分給一直不受家裡待見的二房! 於是楊二的死訊連同撫卹銀被錢氏瞞了下來,楊老頭迫於錢氏的壓力也選擇默不作聲,他是無意間才知道的, 二房的人只當楊二生死不知,並不知道他的死訊,還做著楊二回來的美夢呢, 誰曾想他的死人錢早就被錢氏拿給他們大房花用了! “哈哈哈………” 這般想著,楊大笑出了聲,像是找回點場子,心裡暢快了不少, 那段日子他們大房過得十分滋潤,他還有不少閒錢放在身上,時常出去喝酒作樂,那叫一個舒服自在。 想著想著,不禁又想到了現在的光景, 他乖巧水靈的女兒沒了,溫柔漂亮的媳婦變成了陳寡婦那樣的悍婦,還整日往他頭上吐泛綠的濃痰, 聰明有前途的兒子莫名其妙廢了,怎麼都治不好, 明明身體沒毛病就是硬不起來,見人脫衣服就吐,也不知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他的名聲也因為這事傳開廢了,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繼續考科舉。 父子二人得了這斷子絕孫的病,他們大房這是要絕後啊! 若是當初逃難沒逼走秦氏母女,那他還有個親閨女,到時候招個贅婿也能延續他的香火, 可如今一切都晚了啊! 就這樣想著,楊大時而高興,時而又懊悔萬分,不知不覺間便回到了家裡。 他沒那個心思和腦子去想為何戰亂了他還能一路平安無事的摸黑回到家, 為何一路上沒有遇見流民,跟當初的蒼州戰亂時情景完全不同, 他一門心思全陷在過去的回憶裡和對二房三房過著富貴日子的嫉妒裡。 親眼見著那潑天富貴,再回到家看到家中一片狼藉,讓他又如何接受得了這個落差。 如果當初沒分家斷親,這樣的富貴是不是也有他的一份,不,應該是一大部分, 畢竟一直以來都是二房三房幹活掙錢,他們大房負責享受的。 楊大徑直走進堂屋,屋裡黑黢黢的沒有一點亮光,跟二房那個燈火通明的大宅子形成強烈對比。 “叮鈴噹啷……” 也不知絆倒了什麼東西,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明顯, 楊大心裡憋屈,暴躁的大喊一聲之後便是一通亂踢亂砸,動靜十分大,像是進了賊一般。 錢氏和楊老頭被聲音吵醒,頓時嚇得一激靈睡意全無,以為是流民闖進家裡來了, 老兩口爬起來四處找地方藏, “憑什麼!憑什麼!他們憑什麼過好日子!那些富貴該是我的才對!”楊大怒喊著發洩。 “老頭子,這聲音怎麼像是楊大的?” “沒錯,是楊大的聲音。” 老兩口鬆了口氣,從床底下艱難的爬出來,摸出火摺子點燃油燈。 油燈亮起的同時升起一陣黑煙,燻人的油煙味瀰漫在房間內久久不散, 老楊家如今用的是最劣質的那種油燈,即便如此還是捨不得多用,天一黑就得早早收拾睡覺, 連楊大寶房內也是如此,以前他房內用的是蠟燭,如今連油燈都用不起,再不能像以前一樣挑燈夜讀了。 老兩口小心端著油燈來到堂屋,見桌椅板凳倒了一地,各種籮筐被踹爛了好幾個, 始作俑者還在不停的搞破壞,楊老頭登時怒上心頭, “楊大你個王八羔子發什麼瘋!” 錢氏更是心疼的快步走進去扶起被踹倒在地的桌子板凳, “哎喲,這桌腿都晃盪了,還有這籮筐,這是你爹白天剛編好準備明日拿去換錢的!” “你個天殺的!好好的踹這些東西做什麼?你那蹄子癢去踹石頭啊!” 老兩口氣得不輕,家裡已經如此困難了楊大還要糟蹋東西, 馬上要準備逃難,這些籮筐拿出去也能換一些糧食路上吃,楊大怎麼就發瘋踹爛了呢! “對了,你怎麼大晚上的回來了?”楊老頭皺眉問道, “我不是讓你去倉河村那邊找楊三他們一起準備逃難麼,他們沒有讓你住下?” 這世道黑燈瞎火的走夜路本來就危險,更何況如今還起了戰事,晚上更是兇險,村裡人輕易不會在晚上出門, 楊大竟然摸黑走回來了,這讓楊老頭十分不解,在他心裡二房三房和他們即便鬧得再僵也是一家人, 不會在這種特殊時候對楊大不管不顧。 一提這個,楊大就十分惱火,“爹,就是二房三房合起夥來欺負我,” “我好心好意的找過去讓他們跟我們一起逃難,人家不領情,連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