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她心中地位頗高,或許……
甚至要遠遠超過駱元明。
寧寧放柔聲線,繼續問:“您知道畫上少年的名字或身份嗎?”
老人怔愣了一下。
“要說名字,”她淺灰色的瞳孔裡微波輕漾,似是有些糾結地皺了眉,“我記得一男一女,那女孩有時叫他‘周’,有時又帶了一個‘雲’字……”
周,雲。
無論把拼音聲調怎樣排列組合,都是寧寧從未聽說過的名字。
這幅畫作算是意外之喜,她剛要告訴奶奶想將所有畫買下,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踏踏的腳步聲響。
乍一回頭,竟是其中一個女孩。
阿卉笑著俯了身:“怎麼啦?”
“外面,”女孩很是害怕的模樣,委屈巴巴地低下頭,“外面那個哥哥……”
她是在說裴寂。
裴寂不便進入女性臥房,便在廳堂裡等寧寧看畫。他時常冷著張臉,手裡又抱著把劍,嚇到小孩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
寧寧莫名覺得有些好笑,蹲下來撐著腮幫子與她對視,彎著眼睛笑道:“覺得他很兇很嚇人呀?”
女孩癟著嘴點頭。
“其實他人可好啦,溫溫和和的,只是不愛講話。”
她捏了把小姑娘的臉,只摸到一層軟軟的皮:“你這樣跑進來,他見後一定會傷心難過,覺得自己被討厭了——拜託啦,可不可以不要害怕他?裝作不怕也可以的。”
寧寧說著低了腦袋,從儲物袋裡掏出幾顆糖果遞給她。小姑娘從小到大沒怎麼吃過糖,眨巴著大眼睛,道謝後小心翼翼地接下:“真、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寧寧一本正經地應道:“其實他板著臉的時候也很可愛啊,你想想,像不像是呆呆的大狗狗?還是很討人喜歡的。”
“唔。”
她終於慢吞吞點了點頭,十分敏感地抓住了這個陌生大姐姐的最後一句話:“姐姐,你喜歡他呀?”
寧寧表情瞬間一僵。
她不久前才說了裴寂“討人喜歡”,這種時候如果矢口否認,一番好言相勸就沒了任何說服力。連她都不喜歡的人,哪能去要求別人喜歡。
但要讓她親口承認喜歡裴寂,那也——
“喜、喜歡這種事情——”
她莫名有些磕巴,念及裴寂本人不在,自己又是在哄小孩,乾脆一鼓作氣點了點頭:“對啊,你看,那個哥哥其實一點也不嚇人,我就很喜歡他。要是你也能有一點點喜歡他,不讓他覺得自己是個討人厭的傢伙,那就好啦。”
這是寧寧的真心話,她不想讓裴寂總是被旁人排擠在外,成為孤零零被恐懼與討厭的那一個。
他從小就被孃親灌輸各種錯誤價值觀,打從心底裡厭惡自身的存在,要是繼續像現在這樣下去,久而久之,自厭自棄的心理一定會更加嚴重。
她講得認真,糖也給了,道理也說了,沒想到小姑娘聽罷嘴唇一抿,如同奸計得逞,忍著笑指了指她背後。
等等,不會吧。
腦袋在那一瞬間嗡嗡炸開,寧寧心有所感,動作僵硬地轉過身去。
裴寂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房前不遠處,在與她四目相對的剎那,下意識把劍抱得更緊,頭一回明顯地露出了慌亂無措的神色。
“噫——”
女孩拿著糖美滋滋往外跑,路過裴寂時迅速抬頭望他一眼:“哥哥臉紅了耶。”
承影笑到打滾,賤兮兮地模仿了小丫頭的語氣,把嗓音捏得細聲細氣:“噫,哥哥臉紅了耶~”
它說完忽然停了動作,把目光轉向另一邊。
房屋裡抱著畫卷的小姑娘猛地低下腦袋,緋紅色澤自耳朵一直蔓延到白皙的脖頸。
裴寂應該能明白她的意思吧?那個所謂的“喜歡”只是很純粹的喜歡……他那麼聰明,一定不會想多吧?
——可要是真想多了,那那那該怎麼辦啊!
寧寧沒敢看他,只想找個安靜無人的角落安詳地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地開口轉移話題,試圖緩解周遭無比曖昧的沉鬱死寂:“我打算……今晚潛入城主府看看。”
裴寂死死盯著劍,悶聲回應:“我陪你。”
呼呼。
承影悄悄咧開嘴角。
姐姐的臉,好像紅得更厲害一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