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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寧寧跨坐在他著了長褲的腿上,晃眼一瞥,望見裴寂緊緊按在被子上、因太過用力而微微泛白的右手。

這是一種只有在緊張時,才會不自覺出現的微動作。

他總是死鴨子嘴硬,無論心裡作何想法,都會努力表現得雲淡風輕。

房內燭火未歇,為整個空間籠上一層朦朧暗紅色,連帶著少年人白淨的側臉和黑眸。

這本應是極為賞心悅目的畫面。

如果忽略掉他身上縱橫的傷疤。

裴寂從小到大受過不少傷,早先是因為尋不到傷藥,無法及時治療;後來長大入了玄虛,又對於傷痕習以為常、不甚在意,少有特意療傷的時候。

因而如今掀開衣物,肌膚上舊疤處處,在胸口、臂膀與腹部,皆凝成深褐與淺紅色長痕。

像是被撕咬過,又或是來源於鞭子和藤條。

裴寂感受到她的目光,眸色一黯。

他知曉自己這具身體疤痕遍佈,看上去猙獰醜陋。寧寧曾經從來都小心翼翼地不去觸碰,如今——

淺淺的羞怯與恥辱湧上心頭,裴寂沒由來地感到心慌,低聲喚了句:“別看,寧……”

話音未落,近在咫尺的小姑娘忽地低下頭。

在溫暖的火光裡,寧寧吻在他鎖骨下方的刀痕上。

長睫無措顫抖,裴寂喉頭輕動,發不出聲音。

那些疤痕象徵著他最為落魄的過往,每一條都難看又可怖,如同盤旋在身體各處的蜈蚣,連他自己都心生厭惡。

可寧寧卻吻在那裡,用了十足溫柔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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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寧。”

他心裡既羞又燥,喑啞出聲:“那裡……不好,別碰。”

寧寧抬頭,與他四目相對。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裴寂臉色通紅。

他生了雙極為漂亮的眼睛,眼尾向上勾起,暈開一片桃花般的淺粉色。黑瞳裡蒙了層霧,看上去迷迷濛濛,將平日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意盡數遮去,有如遠山落雨,攜了股膽怯的柔色。

裴寂害羞起來……原來是這種模樣嗎?

像冰冰冷冷的冬雪慢慢融化,淌開一灘柔軟得過分的春水。

寧寧坐在他之上,將一切情緒盡收眼底,恍惚中,覺得自己的血條快要被清空。

她看著眼前的疤痕,想起裴寂曾經的過往種種,總覺得心裡難受。

他一直厭惡這些傷疤,因而把與它們相關的記憶全部埋在心底,不向任何人訴說,靜靜等待腐爛。

裴寂的這些心思,她都知道。

他總是一個人在悄悄難受。

寧寧的動作沒停,與他對視一眼後,重新低了頭。

那些傷痕其實已經不痛了,唯有在陰雨天氣的時候,骨頭裡會傳來隱隱的悶疼。

可她唇瓣輕軟,貼上道道硬質長痕時,被他所厭棄的死肉竟有了知覺,酥意橫生。

有熱氣自心口向全身湧動。

裴寂壓下喉嚨裡的氣音,深吸一口氣,用右臂擋住雙眼,不讓喜歡的姑娘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

那道陌生的觸感停在胸口某處地方。

他聽見寧寧的聲音:“這裡……是不是很疼?”

她說話時移開嘴唇伸出手,指尖停留在一道深褐色疤痕,不敢用太大力道,輕輕一撫,有如掠影浮光,引來稍縱即逝的電流。

裴寂心亂如麻,不經思索地應她:“已經……不疼了。”

“是嗎?”

寧寧的指尖轉了個圈,視線沒從它上面挪走:“看上去傷得好重。”

“這是我尚未拜入玄虛的時候,途經駱洲,于山野之間……”

裴寂啞聲開口,甫一抬眸,對上女孩清亮的眼瞳。

那雙杏眼漂亮得不像話,好似深夜微漾的幽潭,當寧寧垂了眼睫注視他,瞳仁裡盛滿躍動的燭光,恍如水中明月。

她在看著他。

看見他身體上每一處不堪的地方。

這個念頭攜了股淺淺熱度,讓裴寂心口一燙。

此時此刻,彷彿連最簡單的注視都成了種不可言喻的曖昧,少年喉頭微動,調整氣息:“于山野之間遇見入了魔的妖修,他以劍入道,劍氣正中此處。”

“然後呢?”

被深深埋在心底的記憶重新湧上腦海,裴寂沉聲應道:“我那時沒有劍,只會用小刀,趁他神志混亂,頂著劍氣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