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的女子,又是誰呢?
“看見他的模樣,就想起當年的新安和平安,也是這般大小吧。”聲音帶著哽咽,“男人都是這樣狠心嗎?從來沒有想過母親的感覺?為了你的雄圖大業,就讓這麼小的孩子去沙場廝殺,於心何忍?”
大將軍長嘆一聲:“夫人,你想多了。”我這才明白說話的是大將軍的夫人。
“夫人這次到鎮江來,是不是終於原諒羅喉了?”
周夫人的聲音有些低:“原諒?夫君為天,做妻子的怎麼敢對夫君大人有什麼不滿?”風聲中夾雜著周羅喉沉重的呼吸聲。我真想找個機會溜掉,要是被大將軍發現我偷聽他們夫妻的談話,還不把命丟掉?我四處看看,夫人的聲音又鑽入耳朵:“我是為了仲安和小珠子的事情來的。秦太傅對仲安放蕩的行為十分不滿,如果仲安再不收斂,只怕小珠子這好孩子不會嫁給他了。他也白白惦記一場。”
“小珠子還小吧。”
“也不小了。再過一年該滿十五歲了。當年我也是十六歲就嫁到你們周家。”
“仲安剛滿十八歲,再放他兩三年自由身吧,夫人。”
夫人的聲音更加細微:“我是喜歡小珠子的,你們周家的男人覺得無所謂,旁邊還有好孩子等著娶她呢。仲安現在只管胡鬧,總有他後悔的一日。”
我登時好奇起來。在窸窸窣窣的彷彿衣服摩擦的聲音中,大將軍的話音帶些嘲笑:“周家男人的好處,秦旭那種古板的傢伙懂什麼?年輕的時候放縱些,本來就是周家男兒的特色。想我當年十五歲交結豪傑,我爹比秦太傅還要古板,指著孃親罵我說,這個兒子要給周家帶來滅門大禍。結果如何呢?”大將軍的笑聲聽起來特別驕傲,“他老人家看中的好孩子平平庸庸度日,我這個不羈的兒子卻成為大陳的大將軍。仲安可是一等一的上品男人,錯過了是他們秦家的損失。”
“你別拿著自己年輕時候的風流事得意,難道那個女人的教訓還不夠嗎?”夫人的聲音充滿了諷刺:“現在她可是尊貴得很。你建立再大的功勳也比不上別人一根小指頭。”
“噓——”大將軍的聲音充滿了溫柔,“夫人,六年你不肯來鎮江,終於到了,何苦……”
我聽花園裡再無聲音,才躡手躡腳溜出周府。
元宵夜的天空特別明亮,鎮江街頭人頭湧動。有人在放焰火,焰火衝上夜空,又化為星星點點熱鬧地墜下。小孩子們的尖叫聲特別響亮和快活。天空又是一陣明亮,我眼前閃過那張美麗異常的面孔,阿蕊!她的身邊是那個叫遠的男子。她的側面被焰火映襯得光彩明亮。又是一暗,阿蕊消失在我眼前。我一拉穿雪的韁繩,想追上去看個究竟。人潮擁擠,短短十來步倒像要越過千山萬水般艱難。我只得下馬,用力向人群中擠過去,好不容易來到阿蕊剛才站立的地方,她的倩影已經消失無蹤。
刺客
我四處張望,肋下一陣寒風,我自然地用刀柄一擋,在嘈雜聲中清晰地分辨出噹的一聲。我出手,想抓住那刺客的手腕。焰火閃耀中,周圍都是忽黑忽白的人臉,汗水、笑容、怒喝,混合在一起如群魔舞動。那人手腕一翻,又一股銳利之氣透向我肋下。我刀柄再沉,刀略略出鞘,寒光閃過,有鮮血衝出。人群又是一陣擁擠,我在人潮中再度出手抓住那人的衣襟,有喑啞的聲音道:“好身手,不愧是周大將軍手下第一等人才。”我一腳踢向聲音出處,那人的衣襟刺啦一聲被我扯下,他脫殼而去,也轉身出腳,兩腳正好踢中彼此,我腳心微震,猛地從靴子中拔出斷刀,刀無聲,那人的靴子是特殊的牛皮所制,上面纏著鐵刺。我的斷刀極快,又見鮮血湧出。我正待逼上,黑暗中彷彿見那人手中一揮,我急忙後退,煙霧大起,人群都吼叫起來。
我屏息拉著穿雪飛快退到街邊一棵大樹後,躍上樹杈一看,有個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從人群中急速穿出。我催動穿雪從旁邊的小道閃過,在前面的巷子口前將那人截住。那人蒙面,聲音嘶啞:“羅將軍何苦緊追不捨?都是自家人,我只是奉上峰的命令給羅將軍傳訊息。”
我緊盯著他:“什麼上峰?什麼訊息?”
他右手一舉,手指之間似夾著一個蠟丸。蠟丸丟擲,我的斷刀一削,蠟丸停在刀面上。我沒有開啟觀看,仍然盯著他,鮮血從他的左腳溢位。我道:“你暗算我,自己卻受了傷。我的刀尖上塗了毒藥。”我盯著他的眼睛,見一絲惶恐從他的眼中閃過,很快又恢復了鎮定:“哈哈,羅將軍是那等在刀尖下毒藥的卑鄙小人嗎?”
我笑了笑:“我是什麼人,閣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