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湧到手腕處。我猛地拔刀而起,無數的塵土被我的刀鋒帶起,撒向正在賣力衝刺的慕容堅,他揉著眼睛,破口大罵:“兔崽子,找死——”聲音戛然而止,那一刀,快若閃電,一刀便劃斷了他的喉嚨!他垂死前猛力一掌擊向我前胸,我踉蹌而退,卻是來不及了,掌力已到胸前,我索性迎了上去,一刀捅進他的心臟,再拔,他的鮮血噴了我一臉。我口中吐出的鮮血,也噴到了慕容堅的臉上,他居然伸出舌頭,舔了舔我的血,齜牙一笑,倒地而亡。
我愣愣地站在那裡,好久都不敢相信我真的殺了他。小蝶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好像一具女屍。我忽然狂笑起來,笑得胸口的傷和手指上的傷一起作痛:“他孃的!老子終於殺了你這禽獸!”我抹了抹臉上的血跡,蹲到慕容堅屍體旁,狠狠地笑道:“老子也嚐嚐這禽獸的肉,看看滋味如何。”我一刀從他的胳膊上劃下一塊肉,放到鼻子前,忽覺一陣噁心。我扔掉那塊肉,踉蹌地站起來,心中呼喊:爹爹,爹爹,我還是你的兒子,這輩子也做不了一個禽獸。
小蝶彷彿動了動,我走到她面前,輕聲道:“起來吧,他已經死了。”小蝶身子還裸著,她沒動,似乎麻木了。我剝下慕容堅的衣服,給她穿上,她不說話,任由我拉著往前走,彷彿變成了一個啞巴。
走了半日,終於遇到一個水潭。小蝶慢慢走進水潭,開始洗澡。她拼命搓著自己的身體,似乎要把全身的皮都搓掉。我坐在水潭旁邊,看著她如瘋子般清洗自己,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麼話好。
她已經洗了半個時辰了。
她已經洗了一個時辰了。
她已經洗了兩個時辰了。
我終於開口道:“你看,我烤了只野兔,分一半給你吧。”她站在水中,凍得嘴唇發青,卻沒有上來的打算。我走下水潭,一把將她抱上岸。她尖叫起來,一聲接一聲,絕望而恐懼。我緊緊抱住她:“過去了!過去了!”她一口咬到我的肩頭,我忍著痛,她終於嗚咽著哭了。我一次又一次拍著她的後背輕聲道:“過去了!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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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妖(2)
我拉著小蝶走了整整十天,終於走出了魅林。十天中,她總是半夜在我懷中哭醒,卻沒有說一句話。走出魅林後,我說:“我要去陳國從軍,你呢?”
她終於說話了:“謝謝你,羅藝。”然後就緊閉嘴唇,鬆開了我的手指。
我的心中一陣疼痛,她甚至連求我都不肯。我看著她轉身一步步離開,瘦小的身子裹在慕容堅骯髒而寬大的衣衫間,似乎仍被看不見的鬼怪糾纏著。我想:我有什麼辦法呢,我還要去陳國,我要做大將軍。帶著她當然是累贅,再說她也沒求我帶她走。我這麼想著,轉身也走了。走了幾十步,我心頭更疼了。我忽地狠狠打了自己一記耳光:孃的,她不求我留她,我難道就不能求她留下嗎?你是男人啊,難道要女人求你?
我狂奔回去,她還在蹣跚而行。我衝到她面前,她眼如死灰,看見我,才透出點光亮,卻又匆匆把這光亮隱藏起來。我說得很流暢:“小蝶,跟我走吧。我保護你!我養你!”
她的眼淚淌了一臉,可是她終究重新牽起了我的手。我們手牽手,一起走向淮水。如果她願意,我想,等我從軍掙錢後,我可以給她一輩子的幸福。
危渡(1)
幽燕一帶有一種傳說,死去的人靈魂會附著在他隨身攜帶的寶物上,譬如玉佩、金鎖、手鐲等。這個寶物歸了殺人者所有,如果殺人者夠強大,他不但不會被該物所傷,還可以用此物震懾其他妖邪。我相信慕容堅死後也是一隻惡鬼,而我,卻不怕他。
我從慕容堅的衣服裡找到了一些銀兩,還有一個玉佩,這玉佩做工十分精緻,花紋間似乎刻有更細密的圖文。我看它白得剔透,就留在了身邊。銀兩則為小蝶購置了幾件男裝,又買了些乾糧帶在身邊。
我用布條纏了刀鞘,背在背上像根小小的扁擔,小蝶則把那柄斷刀藏在了身邊。她不怎麼說話,甚至忘記了笑。看見她酒窩的日子變得十分遙遠。
淮水碼頭很熱鬧,但是問過很多船家,卻沒有願意擺渡我們這種散客的。我拉住一個面善的船伕問:“大叔,我們要趕到河對面奔喪,能不能請大叔行個方便?”
船伕臉曬得很黑,他搖著頭道:“過了淮水,就是隋陳交界之地。兩邊的軍隊都出沒無常,一不小心你就會被當做奸細拿起來,現在誰敢渡河啊?”他又上下打量我的模樣,看看旁邊的小蝶,饒有興趣地問:“你弟弟?好清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