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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往馴謹無華,故此僅為我幼年時代身體衰弱所養成之一種習性而已。如有人問我自視為何等人,我只有一語曰“草草勞人”。

我之入侍從室,十年以來,不敢言勞,不敢乞退,乃實踐我民國十七年對蔣公“只願為公之私人秘書”之宿諾,我自視只為一個秘書,只為供文字之役之一記室而已。然他人之看法或不然,憶季陶在數年前對餘與張文白言君二人乃一將一相,餘以為戲言。及去夏在黃山,季公又為此言,論古人為相之道,餘聞之幾如驚天霹靂,若侍從室之地位與職責真為如此,則餘謬屍要位,曠職誤事之處必擢髮難數矣。

△今春某日委座在官邸約餐亦有“侍從室應積極盡輔弼之責”之語,然則,委座近來之重視侍從室,又適與戴君季陶看法相近矣,顧舍何人哉,餘豈能勝此重荷乎?

△自去年春間國外輿論受###影響而有顯著之變遷後,我中樞對國事之措置更覺艱難,自此迄今又一年矣,以我國當前之人力,悉力以從事抗戰尚且不遑,而何堪更加以政治上外交上之應付耶?餘亦備位中樞之一人,預計今年一年內,有第六次代表大會,有四屆參政會之###,又須舉行極關重要之國民大會,此皆需有周詳之準備與各方面之配合而聽命於領袖之決定者,然餘於此配合之道,實又無以為計也。

△近來黨內最大症結,即為意志不能協同,認識不能一致,彼惡意者分化吾人,謂為“改革派”、“改良派”、“保持現狀派”乃至所謂“左派”、“右派”,固不值一哂。然實際上確有兩種相異之看法,一種見解為“鞏固根本為重”,一種見解為“適應環境為志”,此二者實皆有理由,但如只知鞏固根本之重要而無作法,或只知適應環境之重要而放棄立場,則兩皆失之,如何折衷並融而統一之,乃為極重要之事。此一點如無解決之方,將日日感覺矛盾彷徨之日深,無時不在夾縫中受痛苦,含衰弱之神經,實不禁此憂慮也。

△昔人箴言有曰“過去事勿追思,未來事勿逆憶”,然在神經衰弱者,則偏偏易於預想未來之憂患,明知其無益而欲抑不能,揆以“思而不學則殆”之義,餘如此冥思馳想,其將成心疾矣。

△心有餘而力不足,是人生最大之痛苦,自知短處而積習難移,更是一種絕大的痛苦。

△今年常有一種不能自抑之“自責”“自棄”心理,屢欲驅除此念而不能,嘗為惟果兄言之,甚覺無以自遣也。

△周來常常夢見先父母,殆憶家之念所感乎?故鄉淪陷,何日收回,思之但有悵惘!

△第二處加強人事,第一步擬以道藩、芷町兩兄為副主任,餘或可騰出時間以辦特交之件,今日始奉書面批准,於心略慰。

△物價與生活影響與職責之工作精神,而第二處第五組所受影響更為顯著,餘最不善於督導而忝為主任長官,睹此散漫情形,痛感自身責任之未盡也。

△連日又感劇烈之失眠,手寒頭眩,不能用腦,尚有三月十二日之文字待撰,為之奈何。

△迭聞委座對於編纂事略之指示,備致不滿之意,以此自省餘曠廢職責,咎戾甚矣。督導無方,啟迪無法,又不常與各編纂接觸討論,苦無時間校讀其初稿,蹉跎因循,此皆餘之過也。於孫王諸編纂何責焉。

△大局日艱而輔弼無狀,身體日衰而不能自振,其退乎?將何異於臨危而去之!其進乎?又何以自免於覆誡!上有賢勞之領袖,中有難以協和一致之各單位,下無願其患難而多數盡職之同僚部屬,思之思之,何以善其後。

△神經緊張過度憂思無計,煩悶而無出路,此心之苦無人能喻,計惟有作短期休息,稍自排遣而已。

△到山寓以後神經緊張,略見鬆弛,然而悵念身世,自憾微軀力薄,消極引退之念,仍復擾於胸中。

陳布雷已有及早引退與隱遁之想(3)

△某日與允默閒談,默告我與明兒談話經過,明兒數學成績不佳,有改學文學或社會科學之志,默謂汝父一生辛苦,皆因學文科之故,蓋生不逢治世,最苦者莫如置身於政治,汝既立志學電機,何故忽然易志乎?明兒謂此或不然,“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兒輩乃有此語,餘聞之始猛省最近消極之念之非,今後其以此語自儆乎!

△連日剋制繁思,屏除雜念,然此事不能勉強,必使此心有所寄託,乃可。就渝寓取昔年箱篋內檔案,逐一整理之,先後費去三天之光陰,身體亦因此略有勞動,整理甫畢,頗覺心緒為之慰安。某日文白來訪,見餘案上堆卷夾壘壘謂“此何得謂休息,殆休息其名而清債其實乎”!聞此言為之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