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餉早挪得一兩不剩。今年六萬兩炮臺款至今未到,各省協餉不但拖延,而且每年都沒有解足。規定三省協餉每年各十二萬兩,實際解到的只有廣東七、八萬,湖南六萬,湖北三、四萬,合計不到十八萬兩,不及規定數額的一半。雖說一再儉省,到現在為止,總共虧空了二十萬兩。若再添築一百多座炮臺碉臺,加上收容遊勇,實在是無處可籌了。”
“拖空子了,還是個大空子。”蘇元春知道目前正在負債經營,卻沒想到會拖下這麼大的債務。
馬盛治仍然堅持自己的意見:“二十萬虧空不是小數目,是不是先停下部分工程,等戶部撥下銀子再說?”
蘇元春早就預料到部屬們會對添築炮臺方案提出反對意見,沉吟道:“既然已經動工,只能硬著頭皮做下去。如果等上面的錢,方案上報、朝廷審批、戶部安排,再從各省調撥,還不等到猴年馬月?還是邊幹邊等吧。至於邊餉短絀,粥少僧多,只能攤稀而啜,我看還得打底餉的主意:正勇月餉三兩二錢,折光洋五元多,以後每月實發光洋一元,米四十斤,其餘全部留作底餉,一年下來可以籌得二十來萬兩,先用這筆款子墊付築臺和收容遊勇的開支,既能解決舊部的生活出路,又可加快工程進度,也有利於穩定邊境治安。”
眾人面面相覷,蔡希邠想想又說:“底餉是無底洞,收編遊勇也是非同小可,須得奏請朝廷批准。朝廷同意收編,就得給餉,有了餉銀,虧空的底餉才有辦法補得回去。”
“那是自然,私自募勇擁兵自重的罪名不是鬧著玩的。現在手頭太緊,大家好好想想,籌款方面還有什麼路子?”
蔡希邠斟酌道:“依在下看,不外是開源節流。派兵勇助工,自己開石、熬硝、燒石灰,這些省錢的辦法都用了。至於‘開源’,依下官看,還有一些生財之道。”
“生財之道?”蘇元春頗感興趣。
“首先是辦航運。隨著龍州開埠通商,人流物流逐年增加,可否開辦車渡公司,專營左江航道的客貨運輸,細水長流,也是有帳可算的。其次,二十多營邊軍的軍需供應需求很大,也應該統起來,一來增加財源,二來也可安置一些官兵家屬,穩定軍心,比如辦軍裝局縫製官兵服裝,辦火藥局製造火藥,辦碾米廠加工軍糧,辦製造局修造槍械……”
“對,肥水不流外人田,”馬盛治笑著插話,“還可以辦風流街,豐富官兵業餘生活。弟兄們長年住在山上,苦哪!”
蔡希邠忍不住笑了:“辦風流街是不太象話,不過酒肆、茶樓,還有客棧都可以辦。還有一條門路,法國香水世界聞名,八角油需求量很大。邊境盛產八角,但每年成熟季節,山上的八角被偷搶不少,加上不法奸商競相勾結,損害百姓利益。我看八角的收購、加工和銷售可以統起來,統一標準、統一價格,集中加工成八角油。經商的事官方不好出面,可扶持幾家信譽好的商鋪來做,官方則成立八角保衛局,按成交量抽取一定的厘金;還可以設卡收厘,護送過往的商人,不但可以增加收入,還能安置一部分遣散的兵勇,維護邊境安定。”
馬盛治一本正經地說:“我說辦風流街是正經話,南關後面真的有一條‘風流街’:法夷禁止越南人蒸酒,先是幾位邊民在南關路邊蒸酒,讓越南人販回去賣,後來見附近的官兵常去買酒喝,便掛出‘鳳樓酒肆’的旗子,叫來叫去變成了‘風流街’。聽說經營不錯,有時半夜三更還點著馬燈做生意。”
“‘鳳樓街’?還半夜三更做生意?這還不是風流街!”蘇元春也笑了,“飢不擇食啊,多幾條財路不是壞事。前不久廣東有位賭商找我,說想開辦洋人流行的白鴿彩票,我說這事我不管,批准權在朝廷,如果朝廷準開,在邊境開設幾個賭場未嘗不可。賭博不是好事,可是百姓嗜賭,開不開他都要賭,倒不如統起來,地方也能收些厘金,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啊!對了,聽說思東州百麓、弄良,上思縣淥欲一帶地下有煤,也可以組織開採。邊境墟場也要繁榮起來,老馬,關前隘墟場情況怎麼樣?”
“宮保大人的招數真靈,比以前熱鬧多了。趕墟還有賞錢,再笨的人也會來呀!有的人不做買賣,為了一碗米粉幾個銅仙,也願意跑十多里山路。”
“也賞他們吧,捧個人場也好。這幾年邊境人氣不錯,遣散的兵勇留下不少,內地百姓也踴躍遷到邊疆落戶。建一座炮臺,少說也有幾百人做工,可以多在炮臺、兵營附近建些墟場,鼓勵邊民互市,讓大家都有利可圖。”
蘇元春頓了一下,喟然嘆道,“唉,築炮臺人累,心更累,又想帶兵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