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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節 閒坐對弈

齊吳兩家使節入京的訊息不僅令皇城內的天子躍躍欲試,同時也在許都城內掀起了一陣不小旋風。話說早在吳碩回京之初,蔡吉“卜都定鼎,還政天子,分封諸侯,以藩屏漢”的十六字倡議便已在許都的大街小巷悄然流傳,待到曹昂率百官請天子出宮親政,蔡、孫二侯豐西澤會盟,天子遷都諸侯分封儼然已成鐵板釘釘之勢。無怪乎齊吳使節一經入城,便立即引得京師各色商賈豪強乃至宗室勳貴趨之若鶩。

然而無論是代表蔡吉的郭嘉,還是代表孫策的魯肅,對這些異常熱情的拜見者都持避而不見的態度。待到華燈初上,許都驛館外依舊車水馬龍,人頭攢動,驛館內卻是一片寂靜與外界的喧鬧形成鮮明的對比。魯肅自是早早地閉門謝客,手持一卷東萊新近刊印的《呂氏春秋》秉燭夜讀。另一頭的屋舍內郭嘉正與久未謀面的老友荀彧閒坐對弈。

不大的屋舍內兩盞鳧魚燈將居間擱著的一張雞翅木小几照得透亮。小几兩側,荀彧執黑子,玄衣峨冠,正襟危坐;郭嘉執白子,白衫拽地,長髮披肩。几上棋局已近收宮,一枚枚黑白棋子在厚重的沉香木棋盤襯托下散發出瑩潤如玉的光芒,就好似它們各自的主人,一黑一白,一靜一動。

荀彧與郭嘉的形象恰巧代表了前後兩個時代對儀表美的定義。荀彧清秀通雅,恪守禮法,乃漢官威儀之表率。郭嘉則脫離了兩漢儒家禮法的束縛,褒衣博帶,散發箕坐。盡顯不羈本色。而這種以張揚個性為美的做派,最終會在未來演變成魏晉風度,並對華夏後世的美學思想產生深遠影響。

然則值此承前啟後的紛亂年代,新舊交替的又豈止儀容舉止。正如荀、郭二人此刻對弈之局,荀彧所執黑子本佔據中腹優勢將白子迫入瀕死絕地,卻被郭嘉自角地逆襲,以左下二十枚白子換取中腹受困白子突出重圍。至此盤上局面已由黑子大優變成了頹勢盡現。隱隱之中恰與當今天下之勢不謀而合。佔居中腹的黑子便是曹操。論疆域,論人口,皆略強於象徵四方諸侯的角地白子。被郭嘉捨去的二十枚白子好似劉表死後被曹操吞併的荊北。至於自中腹突圍的白子赫然便是當今天子。

不過無論是眼前的棋局,還是當下的局勢,荀彧顯然都不甘心就此認輸。但見巍然端坐的他執棋凝思,儼然已是全情投入渾然忘我。然則棋局迫近收宮。可由荀彧盤活空間極為有限。反倒是郭嘉順勢而為在保住角地優勢的同時,不斷滲透中腹。大有中間開花之勢。

望著兩鬢斑白尤不肯放棄的荀彧,郭嘉不禁回想起了昔年在潁川與荀彧把酒論天下的那段歲月。當時的荀氏一族已有多名成員死於朝堂黨爭,荀彧本人亦因董卓專政而棄官返鄉。但在與郭嘉的交流過程中,荀彧的言談舉止全然不見歸隱者的消極遁世之氣。反而處處透著擁劉扶漢、濟困救民的雄心壯志。連番促膝長談令這兩位以天下為己任的智謀之士惺惺相惜,互相引為知己。在那之後不久荀彧與郭嘉雙雙北上面見袁紹。但在與袁紹接觸過一段時日後,他兩人很快便發現這位四世三公。門第顯赫的本初公缺乏對漢室起碼的尊重與忠誠,絕非興漢之良臣。於是荀彧和郭嘉先後決意棄袁南下另謀高就。只是郭嘉萬萬沒料到他與荀彧這一別就是十六載。待到兩人再見面時雙方早已是物是人非,各為其主。

且就在郭嘉追憶往昔兀自分神之際,荀彧卻是抓住時機竭力搜刮,最終以一目半的優勢小勝郭嘉。面對此等結局郭嘉倒也不懊惱,就見他揚手一揮瀟灑地將棋子收歸棋奩道,“餘輸也。”

荀彧的臉上卻絲毫沒有贏棋的喜悅。畢竟他雖在棋盤上小勝了郭嘉一局,但在整個天下大局上卻是輸得一敗塗地。加之先前郭嘉晃神的表現,荀彧不由面無表情地回敬道,“奉孝未盡全力,餘勝之不武。”

郭嘉被荀彧點穿了心思,只得苦笑著一語雙關道,“世事如棋局局新,文若又何苦執著於一局之勝負。”

“世事如棋局局新……可是出自蔡安貞語?”荀彧橫眉一挑追問道。在他的印象中這種用詞簡練,富含深意的遣詞方式十分符合蔡吉的一貫風格。像是當年那段“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就曾給荀彧和曹操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

果然下一刻就見郭嘉頷首確認道,“此句確為吾家主上所做。文若兄真乃齊侯知音。”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荀彧低聲吟誦了一遍蔡吉昔年的“名言”,跟著便以嘲諷的口吻笑道,“齊侯志存高遠,神人難測,餘又豈敢妄稱知音。”

面對荀彧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