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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了出來,捧著一大碗熱氣騰騰的湯水:“我遵吩咐,只奉敬一碗熱水。”

“多謝,多謝!”張惠龍雙手接過碗來,放在桌;喝了一口,只覺得鮮美無比;那裡是熱水?是一碗撇清了浮油的肉湯。

方在詫異,吳鄉約拋了個眼色過來;那是警戒的眼色,令人不解!但一瞥之間,望著屏風後面裙幅,立即恍然,此又是青兒的安排,倘或再不領受這番好意,那就只有一個辦法,立刻告辭回營,請曹都監另外派人來接替他的工作。

這一轉念間,張惠龍不忍峻拒,解嘲似地答道:“你家的水,與眾不同,我從來不曾吃過。”

他的話剛完,屏風後面“噗哧”一笑,接著便聽得裙幅窸窣,步履急促;吳鄉約往後看了一眼,響起爽朗的笑聲,也走回後面去了。

張惠龍一個人在廳上享用那碗纖手親調的肉湯;剛才心裡的懊惱,早已拋到九霄雲外,美味在口,美人在心,不知不覺吃完了他自己的那份乾糧,一碗湯自更是涓滴無餘。

剛剛吃罷,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廝,端來了洗臉水,接著又是一盞用蜜餞果子點的厚朴湯;吃了午飯的吳鄉約走來陪他閒話,問起鄉里籍貫,家中有些什麼人?張惠龍都照實答了。

“此番出征,說是從峽路打成都。”吳鄉約又問:“可不知那日開拔?”

張惠龍是知道的,只待軍需採辦齊全,便要撥營;但軍機保密,曾有誠令,他不敢洩露,卻又說不來掩飾的假話,只得歉意地強笑道:“吳鄉約,這話請你體問我!老實說一句,我不便直說。”

“喔,喔,不要緊,不要緊。”吳鄉約反敬他誠實不欺:“原是我不當問。”

這時回家吃了飯的,又來上工了。青兒也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目不邪視,而且把臉繃著,彷彿有意不理張惠龍;但到了她女伴身邊,卻又有說有笑。

張惠龍看在眼裡,心中有股說不出的興奮還是悵惘的奇異滋味;這股滋味越來越濃,也越來越耐於品嚐。視線繞來繞去,只在青兒身上轉,有時無意間相遇,倒像撞了個滿懷似地,慌忙都避了開去,而且也都微微漲紅了臉。

忽然,門口出現了人影,是領了材料去做油壇的那些婦女交貨;再轉眼看時,青兒和她的女伴也已在收拾桌子,準備歇工了——張惠龍抬眼望一望天色,深深訝異;在他的感覺中,只不過一晃眼的功夫,誰知天都快黑了。

“爹!”青兒嬌聲向裡喊道:“收工了!”

這是替他在關照,好等吳鄉約來幫著收件付酬。張惠龍忽然變得很聰明,馬上就懂了她的用意;想用眼色向她表示謝意時,她卻驚鴻一閃,轉入屏風後面,綠淡色的裙幅,似乎一直留在他眼前。

“慢慢來,慢慢!”吳鄉約匆匆走來,向那些婦女,大聲說了這一句,轉身看著張惠龍:“官長,我點數,你發錢。”

“嗯,好。”張惠龍這時才想起:“油壇做得合不合格,得要仔細看一看。還得有個人幫忙才好。江陵府的那人怎麼不來?”

“不要緊,不要緊。我找人來。”

他進去把青兒找了來幫忙。張惠龍衝著她點一點頭,根本就沒有想到該說話。於是吳鄉約作主分配了工作,張惠龍驗收,他自己點數,青兒發錢。這一刻,張惠龍倒沒有把目光關注著青兒,聚精會神地把油壇一個個接過來,仔細檢查,合格的放在一邊,不合格的放在一邊——這數量很少,他依照曹彬待百姓寬厚的指示,不作挑剔,照發工資。

把一切工作做完,暮色已經很濃了;那些堆積得整整齊齊的油壇,望過去影綽綽地,特別予人以一種豐富充實的感覺,張惠龍對自己的任務頗為滿意。

當然,這要感謝吳鄉約,他唱了一個喏,很誠懇地道謝:“多虧吳鄉約,不然我一定交不得差。”

“哪裡,哪裡!都是為國、為官家”

“還有小娘子!”這是他第一次向青兒說話,亂拱著手:“謝謝,謝謝!”

青兒報以羞澀的微笑,也似乎有些不得勁的樣子,想找句話說,或者找件事做,於是自己跟自己說道:“該點燈了,我去點。”

張惠龍目送她的背影消失,轉臉過來,正好迎著她父親的那種欣慰之中略帶詭秘的微笑;他臉皮子薄,不由得有些窘。

“息一息吧!”吳鄉約拉著他坐下,稍稍躇躊了一會說:“長官——”

“吳鄉約!”他打斷了他的話說,“不要叫我長官行不行?叫我名字好了。”

“沒有這個道理。”

“我不管道理不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