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呂公,這樣吧,盡力之所及去搜羅,有多少算多少。”
“當然,當然。只要不礙小民生計,怎麼樣都好辦。”
“可是這油壇五千個,”隨軍轉運使顯得有些緊張:“關係重大,無論如何得要在三日以內辦妥。”
呂餘慶不作答覆,看著他的部屬問道:“如何?”
一個戶曹參軍、兩名左右廂幹當官,都苦著臉,無法作答。
“我不甚明白油壇的製作和用途。”呂餘慶又問:“困難在何處?說來商議。”
“困難也還是在費功夫。”戶曹參軍為他解釋油壇的製作方法——
油壇的製作,是用鴨蛋或雞蛋,最好是個兒較大的鵝蛋,一端開個口子,取出蛋黃,留下蛋白,再灌入桐油,用棉紙封口;裝入磁鐵或陶壇,十個八個不拘,以裝滿為度,加上蓋子,依然封好;再用細繩子在壇外包絡。麻煩的就在蛋內取黃灌油;五千個油壇,每壇以裝蛋八個計算,就得四萬個,這功夫便不小了。
“然則此油壇作何用途?”
“那是水戰的利器。”曹彬答道:“敵我相接,用油壇擲了過去,一碎則桐油四溢,風波洶湧之中,敵艦上的人一定滑倒;而且船板沾油,惹火易焚,亦便於我放火箭。”
“原來如此!這是兵器,我就不明白了——”
“是如此,”曹彬不等他把話放出口,搶著解釋:“這油壇,隨軍攜得原有;只是到了這裡,因地制宜,另有須用油壇之處,所以必須補充。”
聽他這樣解釋,呂餘慶釋然了:“不過我又不明白,”他提出建議:“何不直接以油注壇?豈不省事!”
“對了!”戶曹參軍欣然介面:“蛋、陶壇、包絡的繩子,都容易辦。就是蛋中的灌油麻煩。”
“省不得事!”曹彬微笑著搖頭:“這原是幾經改良而得的法子。直接以油注灌,不論置於船上,掛在胸前,一經晃盪,油都溢了出來,不是自己反受其害嗎?”
“啊,啊,不錯,不錯!”呂餘慶稍停一下又說:“我在想:人少好吃飯,人多好做事。麾下健兒,何止千萬,一人制一個油壇,咄嗟立辦,豈不甚妙?”
“接弓捏槍的手,如何能細心去取蛋黃——”
“啊,有了!”戶曹參軍失聲驚叫,打斷了曹彬的話:“都監,我有一計,看看使得使不得?”
“必是妙計!請道其祥。”
“我替都監找一千婦女,分開幾個作場,一起動手,至多兩天可以辦妥。”
“對,對。”大家都齊聲稱讚。
“不過,須得都監多派人臨場教導,免得製成了不合用”
“應該,應該。歸我派人指導。”曹彬又說:“徵發女工,照給官工價。這蛋黃卻須歸我,用來製作乾糧。”
“一舉兩得,大妙!大妙!”呂餘慶很高興地說:“事不宜遲,分頭動手吧!”
於是武懷節,隨軍轉運使以及採辦供奉官,會同江陵府的官員,分成數級,各去採辦。曹彬仍舊留在呂餘慶那裡,作為坐鎮,以便遇到疑難來請示,好隨時裁決。
“呂公!”曹彬深感江陵府的協力,特意表示感謝欽佩之意:“我原以為困難重重,不易安排。想不到如此順利,不勝拜服。”
“你不必如此說。倒是我不勝拜服!國華,大軍這一路來,秋毫無犯,民心大悅,連我這地方官也叨了光,好有面子。”
“我們也只是恪遵聖諭,守法而已。那裡及得上呂公勤政愛民,黎庶仰望如父母。”說到這裡,曹彬收斂笑容,極其認真地問道:“我有句話,要請教呂公,務乞直言,民間對軍隊的觀感到底如何?”
“這——”呂餘慶笑道:“你自己去看吧!”停了一下,他又撫著曹彬的肩,加重了語氣說:“國華,我有句話,你記著!老百姓是最好的,你待他一分好,他一定加倍報答你。可是,老百姓也是最難惹的,你作威作福,他送來順受,卻都擺在心裡,到有一天發作,可就夠你受的了!”
“是,是!”曹彬連連答應,莊容拜揖:“某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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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受了呂餘慶的教,原來就極重軍紀的曹彬,更加了幾分警惕,深恐這一次採辦軍需,變成擾民;所以特地告誡了轉運使,銀貨交割之際,絲毫不準扣剋留難。同時聽說呂餘慶本人清慎廉明,但秉性長厚,不免為胥吏所欺;深怕徵工制油壇應發的工價,交由江陵府轉發,或者為人中飽,因而決定自己派出人去,一面指導製作,一面計件給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