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將軍!”李廷珪站在馬前說:“彭王迎候!”
康延澤知道,這是孟昶的弟弟彭王仁裕;見他已緩步走了過來,便也下了馬往前走。
等李廷珪為雙方引見,康延澤以軍禮致敬,喊一聲:“殿下。”
“康將軍!”彭王本然答道:“敝國國主,請在便殿相見。”
“是!”康延澤從容回顧,向李廷珪說道:“我的從人就在宮門待命好了。”
“請放心!我會派人照料。”
於是康延澤向隨從交代了一句,隻身進入蜀宮;千門萬戶,一時也辨不清方向,最讓康延澤注目的是,宮殿簷下,都懸著花燈。強敵壓境,國都將破,猶有元宵張燈的閒情逸致,這樣的國王,不作降王何待?
也不知走了多少路,來到一處花木扶疏的便殿;踏上丹墀,朝裡望去,看見寶座空著,西面主位站著一排人,最上首的一位,四十多歲,身材發福;臉上的氣色極壞,加以躕躇的神情,望之不似人君,但必是蜀王孟昶無疑。
“康將軍請!”李廷珪大聲肅客,同時也表示通報。
於是那一排人中,末尾的那個迎了出來;看他鬚眉皆白,已經七十開外,康延澤猜想他大概是李昊。
果然不錯,是奉召力疾來陪侍的李昊,他拱手一揖,自己報了名;康延澤念他年長,還以長揖,喊他一聲:“李學士。”
“康將軍!”李昊問道:“今日不知以何種禮節,謁見敝國國主?請明示。”
康延澤覺得他這一問,似乎無禮;但想到“各為其主”這句話,也就心平氣和了,略想一想朗然答道:“蜀主歸順,不失王封,康某尊以藩王之禮。”
李昊深為滿意,又是一揖,含笑揚手,肅客入殿!
“大宋使臣、內染院使康延澤,叩見殿下!”康延澤朝空著的寶座行禮。
孟昶虛扶一扶,作為還禮,接著踏出來兩步,很艱澀地說道:“受康將軍的尊稱,實在慚愧,請以平禮相見。”說著拱一拱手。
“不敢!”康延澤依舊朝上還禮;然後轉過臉來看側立著的一排人。
“廷珪,”孟昶說道:“你為康將軍弓悅。”
於是李廷珪依序介紹:孟昶二弟雅王仁贄、幼弟嘉王仁操、太子元(吉吉)和他的弟弟褒王元珏。
識見元(吉吉),康延澤跟他開了個玩笑:“原來是‘元帥’,從今以後。再無與‘元帥’一較身手的機會,倒是可惜了。”
元(吉吉)大窘,其餘的人也都苦笑;但由於這個笑話,氣氛反倒顯得活潑了,“請康將軍偏殿待茶吧!”孟昶看著李廷珪說。
進入偏殿的,只有孟昶和仁贄、李昊、李廷珪;賓主二人相對而坐,其餘的都侍立在孟昶身後。
片刻的沉默以後,孟昶力持著鎮靜說:“我的表文,王將軍想來已轉送汴梁了?”
“是,”康延澤答道:“天下應定於一,周世宗在日,即有此志;宋代周而興,欲成未竟之功,與殿下共享太平之福。大軍出師之前,陛下命人在京城右掖門外,南臨御河,軒敞之處,起造巨宅,共有五百餘間,專待殿下奉母完居。”
說到“奉母”二字,孟昶站了起來,他顯然為康延澤這番話所感動,灰敗的臉色中,微微淺紅,眼中也有了光芒,是慚愧、悽惶、安慰混和在一起的神色。
“多謝!”他說:“官家長厚,我也聽人說過。亡國之主,只是老母在堂,不得不苟且偷生;將來能有一席之地,容老母安度餘年,便已心足。”
“殿下何必慼慼?四海一家,何分彼此?君臣之分一定,促全之義永在。”康延澤又說:“殿下風流文采,冠絕一時,中原士庶,仰望風儀的,不知多少!”
這番慰問,措詞雅馴,態度也算懇切,孟昶心裡好過了些,含笑點點頭;然後轉臉看著身後:“你們有什麼事要向康將軍請教的,就這時候說吧!”
於是由李昊出面接洽宋軍入城、接掌政權的程式,康延澤提出三個要求:第一、所有庫藏、圖籍,一律封存,派人看守,直待宋軍點收無誤,方得解除看守責任。第二、各地地方官一律不準擅離職守,照常供職;如果擅離職守,以致政務廢弛,甚或引起變亂者,以軍法從事。第三、軍械收繳入庫,軍隊集中,靜候點驗遣散。
“最要緊的是:民間的秩序,務必保持平靜,各安所業。如果引起騷亂,大軍決不姑息!”康延澤很嚴肅地說:“這一點務請李學士特加註意。”
“我理會得。”李昊提出相對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