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問。
“照我看,孟昶確是勢窮力竭,不得不降;孟昶父子只是中四十年休養生息,不是生聚教訓,士無鬥志,民耽逸樂,不會有詐降設伏之事。”馬軍都監康延澤很有把握地說。
“我跟延澤的看法相同。”馬軍都指揮使史延德提出他問道奇襲青韁店、搜尋王昭遠的經驗說:“孟昶所重用的只是一個王昭遠,而此人之窩囊異乎尋常。降表中所謂‘鼙鼓繞臨而自潰’確為蜀軍的寫照。我不相信孟昶還有背城借一的勇氣,以及詐降設伏的魄力。”
“這話說得不錯。”王全斌深深點頭:“孟昶所重用的只是一個王昭遠,王昭遠既垮,孟昶還能倚恃什麼人設此奇計?不過,兵法‘多算勝’,我們不能不把各方面都顧到。現在,事情已經明白了,既然孟昶已經‘保全府庫,巡遏軍城’,成都的秩序不必擔心,亦不必先遣大軍作前站,我想請延澤為我走一趟!”
這個人選,沒人提出異議,此不僅因為出於主帥的命令,而且也因為康延澤最宜擔任這樣的任務——李處耘平湖湘,先派康延澤去安撫高繼衝;結果完全掌握了對方的情況,使得大軍能夠順利進駐,為平湖湘的首功。就是康延澤自己,也覺得當仁不讓,所以起身答道:“延澤遵令!請指示任務。”
“任務不外兩點:第一、安撫孟昶;第二、瞭解成都城內的情況,跟平湖湘那一次一樣。”
“是!”康延澤想了一下說:“事不宜遲,我即日帶一百弟兄出發。明天回來覆命。”
“須防萬一有詐。”崔彥進介面說道:“似乎應另有接應的部隊。”
“也好!”王全斌下令:“請張先鋒帶馬、步軍各一千,在成都以北接應;非得康都監的通知,不得進入成都。”
“是!”先鋒都指揮使張凝起身接令。
“你們兩位先請吧,各自部署,立刻就走。”
於是康、張二人退出大帳,約定了聯絡的訊號,點齊人馬,先後出發。康延澤由孟昶的使者伊審徵陪同,率領一百輕裝健兒,星夜疾馳,當天傍晚,就到了成都,在李昊餞別王昭遠的武擔山下駐札。
“康將軍,何不此刻就進城?”
“不!”康延澤答覆伊審徵,“蜀主雖降,我須以禮謁見舊暮進謁非禮,等到明天上午的好!”
“是,是!上國禮儀,不勝欽佩!”伊審徵躬身答道:“既如此,明日黎明,我來奉迎。”
“好,明日一早,敬候大駕。”
等伊審徵離去,康延澤立即召集部下講話,他說這一百弟兄,代表大宋正規的部隊,而且也是與蜀中百姓第一次正式接觸;第一個印象最要緊,務必振作精神,恪守軍紀,要讓百姓們衷心敬愛。這不但為了宣揚天威,也是為了自己取得百姓的支援,才能獲得安全與方便。
於是在武擔山下劃定一隅之地札營,雖只有一百人,依然旗號鮮明,警戒嚴密。當地老百姓先存著一個“敵軍”的觀念,只好奇地在遠處張望;看看宋軍的行事,與他們平日所見的軍隊,‘大不相同,敵視的觀念減輕,好奇的興趣加濃,漸漸便有人走了過來。
康延澤早就派了了解蜀中風土人情,能言善道,一姓張、一姓李的兩名供奉官等在那裡,看見百姓接近營區,先就含笑日迎,接著便搭上了話,以採買軍需雜物為名,張供奉官結識了一個活潑的少年;李供奉官則央求一個看上去很忠厚的中年人,相偕入鎮——只帶銀子不帶刀,深入民間去做聯絡的工作。
到得上燈時,張、李兩供奉官先後回營來見康延澤,報告此行所得的瞭解。在瑣瑣碎碎的談話中,康延澤得到兩個很清楚的印象;第一是蜀主孟昶的投降,決非使詐,因為太子元結的出師,實在是一場笑話,孟昶根本就不懂什麼叫軍事;否則不會派王昭遠這樣的妄人、元(吉吉)這樣的紈絝掛帥禦敵。由此可見,即令有人獻策,詐騙宋軍入成都,關城聚殲,孟昶亦無力來執行這樣的計劃。
其次,他發覺蜀中百姓對孟昶極其愛戴,所以雖是亡國之主,仍舊不可輕視;倘或對孟昶有所不利或者不禮貌,必定激起民間的反感,甚至造成動亂。同樣地,要駕馭蜀中百姓,最簡單的辦法莫如利用孟昶,透過孟昶來發布命令,民間自然貼服。
於是康延澤決定:寧願委屈自己,以使臣的禮節謁見孟昶。
第二天一早,孟昶派了剛剛逃回成都的李廷珪,隨帶十口羊、十頭豬、兩百瓶御窖酒,一面犒勞宋軍,一面來迎接康延澤進宮。
相見之下,李廷珪滿面羞漸,自稱“敗軍之將”,一直低著頭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