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處置,請各抒所見!”他又這樣說。
“為穩妥起見,我以為從來蘇進攻;不必多派人,也不必遣派大將。”步軍都指揮使張方友解釋他作此建議的理由:“這樣,萬一失陷,亦不致影響全域性、”
“張將軍的話,我只能同意一半。”史延德說:“這個任務屬於馬軍,我要親自帶隊去;不必多,有五百人就行了。”
“有此必要嗎?”王仁贍問。顯然的,他贊成張方友的意見。
“既然做這個任務,當然要做成功;如以為不妨試探一下,那實在可以不必。”
“我看副帥和張將軍都太慎重了。王昭遠如能想到設伏來蘇,則其人考慮必定細密,又何致於容我們輕易侵入?所以,我也覺得來蘇一途,必無埋伏。”康延澤說。
“這話說得透徹。”王仁贍改變了想法。
“蜀軍恃劍門為天險,這一關一破,大事可定。所以出來蘇的奇兵,明知有危險,也值得去冒。”康延澤又說:“不過光靠奇兵,力量恐還不夠,應該前後夾攻。”
“對!”王全斌斷然下了決心,“大軍協力由正面進攻,史將軍自來蘇出青韁夾攻。就這麼辦了。”
命令一下,各自準備,首先是要修復昭化以東、為蜀軍焚燬的那道桔柏浮橋。等橋修成,史延德的部署也完成了,率領五百矯捷善走山路的精騎,越嘉陵江以東,覓著來蘇秘徑的入口,翻山越嶺,疾趨而南。
接著,王全斌親率大軍攻劍門。劍門山又名大劍山,它東北還有座小劍山,連山絕險,無路可通,到諸葛亮相蜀,方始鑿石架空,構築飛閣,作為通路;這一段棧道,與北面的秦棧相對而言,稱為蜀棧,又稱為南棧道;三十里寸寸皆險,王全斌一再告誡:行軍小心;而霧封雲鎖,苔滑霜濃,仍不斷有人掉落萬丈懸崖之中。
14
蜀軍焚桔柏津浮橋,退保劍門的訊息,傳到成都,蜀主孟昶越發驚惶;如果劍門一失,成都必定不保,生死關頭。必須出死力來自衛了。
在朝野之間,卻不盡是如他那樣的看法。蜀中數十年不見兵革;憑恃劍閣、夔門之險,隔絕了中原的動盪不安,天府之國,物阜民豐,而孟昶又一意振興文教,連武將亦無不風雅;天意、、地利、人事,安排出別有天地的太平盛世。成都城內,有已近中年而不辨寂麥的,但見家家弦管,處處歌筵;鬥米三錢的地方,聽不見啼飢號寒之聲,所以也沒防範宵小的措施;夜半閭巷,扶得醉人歸去的景像,隨處可見。
當全盛之時——十幾年前的成都。可以比做唐玄宗開元年間的長安。“錦江春色來天地”的三、四月間,烷花溪畔,珠翠羅絝與名花異卉,並相爭妍,迷離五色,馥郁十里,恍如仙境:“數重花外見樓臺”勝過“曲江金殿鎖千門”。而“落葉滿長安”的季節,成都城上的芙蓉卻正開得如火如荼,燦若雲霞,真正是個錦城——他處是錦上添花,成都是花上著錦;孟昶惜花,曾下令以帷幔掩覆城上的芙蓉。
城上芙蓉,有錦幔可抵禦重陽風雨的欺凌;而蜀中百姓,卻無良將可以為他們拒外侮於邊境。紙醉金迷的好日子,消磨了雄心壯志,也蔽塞了耳聰目明,所以聽到王昭遠兵敗的訊息,立刻便想到劍門的天險,有恃無恐,自解自慰。好在酒杯中的天地甚寬,醉鄉中的日月更長,儘管他事大如天,且喜我屋小如舟;算起來著急的只有一個孟昶和數名直言切諫之臣——連李太后都不知道;孟昶怕他老母著急,特意告誡宮人瞞著她。
然而直言切諫之臣,卻又不是孟昶可共商量的人;交奏彈諫,都說王昭遠難當大任,勸孟昶把他調回,別遣良將。
“陣前易帥,兵家大忌。而且,”孟昶皺著眉問李昊:“良將又在何處?”
“官家道得是。”李昊答道:“數十年假武修文,昔時良將,半已凋零;如今不宜易帥,但當增兵。”
“我也是這麼想,卻不知抽調哪支兵好?”
“兵亦如將,銳氣已失,難效馳驅。”李昊想了一下又說:“臣以為應招募壯士,年輕氣盛,庶乎有濟。”
這話正合孟昶的心意。他是優柔寡斷的性格,遇到大事,心知為是而不能當機立斷,一定要有人在旁贊助;所心這時一聽李昊的話,斷然決然地答道:“就照你的話,從速出榜招募,我發宮內的金帛充作軍費。要得人死力,必須厚待,軍需給養,不妨從寬。”
有錢不怕招募不到“雕面惡少兒”,李昊便毫不遲疑地應聲:“是!”接著又說:“一事須請官家的示下,新募之卒,由何人掛帥?”